王育琨

  一说创新，人们想到的首先是技术、专利、硬件、软件系统。可当一个公司拥有所有这一切的时候，却常常走背字。通用汽车之品牌、技术体系、渠道、专利、人才团队都无与伦比，但在2008年还是不可避免地衰败了。索尼曾是世界科技创新公司的骄傲，当上面提到的一切令人仰慕的东西都具备了的时候，却接连坠入亏损的泥潭。

  这究竟是为什么？

  可以把这个大宏观问题微小化。每个人在每个当下只能接触一项具体工作。有些人一直在重复这个点，天长日久成了专家。当他沾沾自喜，能把这个点打磨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充其量也只是个专家。除非有个转身，从他习惯的工作中，生出一种内在的意愿，把这些具体、散乱的点与未来做出与众不同的连接，这样他就要关注各种各样的场域，去主动连接各种各样场域所呈现出来的智慧，于是，就有了一系列创新。这就是笔者在本栏近期一直在讨论的以色列创新的焦点。犹太人有种独特方式，在现实与未来两个圆的交汇点上，反复问为什么，让为什么打成一片。

  如何才能去扣动创新源的扳机？如果拿这个问题，去请教一下各位创新大师，他们会如何诠释这个转折点呢？乔布斯会说：保持饥饿，保持初心，真空妙有。

  这个“死而未亡者寿”的经营之圣，从佛学中吸取了不少智慧：“东方佛教中有一句话叫初学者心态。保持初学者心态是件了不起的事。”他还说：“我所有的成功，所有艺术家的成功，都有赖于一个前提：分分钟放下成功，永远当个新手。”保持初学者心态，放下成功，当个新手，这是乔布斯的肺腑之言。唯有保持空心，才能跳出樊篱，把当下专注的点与未来的某个大画面连接在一起，才可从无出发，创造与众不同的“妙有”。

  “妙”，在甲骨文中是指并排站立的少男少女妙不可言的初次契合。“有”，是上面一只手拿着下面一块肉。后来演化成手跟肉有了一定距离，即放下才持有之意。“妙有”，就是妙不可言的绝活。现实中有一些痛点或痒痒肉，那是绝活的源头。当你感觉到痛，感觉到痒得难受了，那是快出绝活的征兆。世上本来不显，而人之深切需要的，恰恰好被你拿了出来，这就是与众不同的妙有。妙有可以呈现为一种产品，一种服务，一次言谈，一种方法，一种行为，一个机制。

  “真空妙有”，是乔布斯作为一个禅师所追求的境界。放下成功后，他不只创造了极致的产品和服务这个妙有，更创造了一个开放的生生不息的场域这个妙有，他还在平时每一次讲话、每一场发布会、每一次内部头脑风暴中，营造一个个扭曲力场域，使得苹果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充盈着创造激情。

  或许，乔布斯的座右铭能更恰当地描绘出那个拐点的奥秘——“保持饥饿，保持初心”。通常，人们过上小康生活，有了酒足饭饱的感觉，“惰性”就会当家做主，成功人士也概莫能外。然而，若要非同凡响，就须在被习性或压力困住的混沌区，保持饥饿感，保持原初的心。乔布斯在具体工作中，就善于把散乱的点汇集成一条河流。他在斯坦福大学那次著名演讲中，明确表达出把散乱的点与未来画面连接的信念。但他坚信“一即一切”，“一微尘也即一世界”，一微尘中所显示的功能与价值，一定可以与更广大世界有密切连接。这是佛陀《华严经》所显示的巨大真理，乔布斯深信不疑。

  他反复告诫：你必须相信，你必须信心不二，才可以在一片混沌中找到那个被人们熟视无睹的节点。他找到了那个节点，以此架构了苹果公司的战略，以此实现了一微一世界！乔布斯做了，说了，可很少有人听懂。这次在以色列的碰撞，让我重温了乔布斯的讲话，重新找到了这个触点。我体悟，根据乔布斯的说法，可把犹太人给的那两个圆，进一步拓展，拓展成三个圆相交的区域。

  这个创新源的拐点，处于过去、未来、意愿三个圆圈的交叉区。从一个点到一个小区间，是现实的折射。而且这也有点场域的意味。过去，只能呈现在现实能力或实力中，一个人或一个企业的现实能力，呈现着过去诸多缘由产生的果。未来蓝图，只有想看的人才会看到。想看的人需要有足够激情，才能调动情绪能量，看到未来的大画面。而意愿，则是你在众多情绪与现实诱惑中，最愿意聚焦的那一个。所有的新发生，无论多么精彩你都可能熟视无睹，因为你不聚焦。然而，一旦聚焦在某个意愿上，将发现世界万物都跟这个聚焦有关联，这时你将发现自己，连接世界，创造未来。

  乔布斯创新的三个圆，比犹太人创新的两个圆更有进境。而能诠释这三个圆的，却是近三千年前的老子。在道德经42章中，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真正使乔布斯源源不断创新的，是他已超越的物质人的占有欲、社会人的被认可、而成为合一人源创新。

  你想有源源不断的创新吗？请将身心灵合一！

  （作者系北京大学民营研究院企业家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