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与现代资本市场漫谈之四十

  李国旺

  中国人接受文化是从学习汉语开始的，而书写汉字长大的人，都继承了汉字根深蒂固的文化心理以及汉字背后亘古绵绵的文化传统。汉字是汉语的象形表意符号，贮存着古老的文化信息，沉淀了中国人的集体潜意识。由于形象化的汉字日积月累的作用，中国投资者的形象化思维并形成心理群体、固化成群体心理原型。

  从汉字的起源、结构以及部首，我们可以发现汉字与心理原型的关系，汉字的心理原型，成为中国人认识世界的基本工具。

  汉字内含了“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的原型作用，汉字含有自然万物内在规律的外在表现功能，中国股市上大事件，往往都与汉字表达的信息具有形象地“煽动”群体情绪有关。在当代资本市场，中国证券投资者在投资不同股票时往往会追本溯源，从中发现“某某系”，寻找行业、地区的龙头公司，并以此作为操作的依据。这种简单类比和归类的方法，是大脑面对复杂的市场环境在走捷径，容易产生行为偏差，但有时却很管用，一些概念或行业的齐涨齐跌，确实与此有关。

  汉字的结构可以用“六书”来概括。其中，象形是一种生动直观的对意念或意象的表达，当投资者用形象化的语言来思维，处理市场信息时，由于形象叠加和转换，本来的意思发生变化，判断与信息本意可能相差甚远，得出的结论可能面目全非。比如大家熟悉的“庄家”一词，在西方资本市场的本意是沟通买卖双方的交易，增加市场流动性，并从中赚取差价的主力机构，形象非常正面。但是，在中国资本市场的庄家却成了利用资金和信息的优势，通过吸收大量的流通股票，欺骗其他投资者，获取超额利润的股市大鳄。因此，中国投资者将赌博场所的庄家概念引入股市，一听到庄家，马上联想到在赌场中庄家的形象，而不去理性分析此庄家而非彼庄家。

  原始的象形汉字多是对单独物体视觉意象的摹写，而会意字是根据实际生活的观察、体验与理解，用象形字和象事（指事）字作为部件相互组合，来表这会意字的新意义，这更具有心理原型特性。由于汉字“比类合意”组成字的特点，中国投资者往往将表面相似实际不同的事件、信息、股票合并成类，并作简单比较，作为操作依据。有些投资者发明自己的“组合方法”，并提出“主题投资”概念，这些主题有地域、行业的，甚至是想象的。

  汉字部首“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同条牵属，共理相贯。杂而不越，据形系联，引而申之，以究万原”，部首内部的汉字，往往是“以类相从”，意义相通。当部首字与其他偏旁组合成新字之后，所表达的新意思往往和部首字的意义有内在联系。汉字部首可以举一形而统众形，可以 “关联式”推论。比如，行业龙头的上市公司相当于部首。龙头公司具有公司本身的个性特点，又包括了所有同类公司共有特点。如果投资者选择成长性行业，并以其龙头公司作为重点投资对象，对分享经济成长的成果将很有好处。但是，由于受汉字部首原型的影响，投资者往往将表面相似的公司合为一类，比如流通股数、流通市值、公司地域、行业景气等看似科学的分类，而离公司实情却可能相差十万八千里，投资风险由此会大大增加。

  凡是属于心部的汉字，大都与人的心理现象、心理活动或心理过程有关。西方心理学中的基本范畴，如感知、思维、情感、态度、性格、意志等，汉语心部中的汉字都已包括，所以，心部汉字既反映现代心理学的意义，又包含以“心”为主体的文化心理学。 文化心理不同，是不同民族不同投资主体行为异同的核心原因。

  在汉字或汉语中，思维、情感和意志，都是以心为主体，同时也都包含着“心”的整合性意义，既包容了心与脑，又包容了意识和潜意识。心原本为表示“心脏”器官的符号，但中国人心里想的既指心脏具备的情感功能，又指由心脏与大脑共同作用下的形象思维，具备精神因素。因此，中国人习惯于用一些模糊的概念来表达想法，在股市评论中我们经常看到形象化的市场分析，比如飘红、崩盘等“刺激”性用词，以激发投资者的关联式思维，无形中使投资者进入心理群体，从而集体做出非理性的投资行为。

  由于“心”的概念非常广泛，中国人的情感也非常发达，把思想、意识、意志等统统情感化，用富有情感的词汇来表达心理感受。因此，如果股市操作出现风险，情感发达的中国投资者总希望政府来管。这种对政策的依赖性，容易形成政策依赖性的“从众行为”和政策号召性的“羊群效应”。

  由于“心”的易变性，标准或规则在不同人的手里，根据其“心”理需要可随心所欲地调整，因此，在中国可能找不到可以度量一切的标准。从这里，我们可以找到沪深上市公司随心所欲地变更投资项目、资金用途的历史文化诱因。也正是由于上市公司行为复杂多变，使得投资者无法形成相对稳定的投资心理和投资行为。

  （作者系中山证券首席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