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管理大师》
⊙吴 歌
上世纪八十年代,面对日本的崛起、电脑普及及高新金融技术的出现,西方国家开始热捧管理理论。1982年夏天,新一代福音派管理理论代表汤姆·彼得斯与麦肯锡顾问罗伯特·沃尔曼携手,出版了《追求卓越》,畅销超过500万册。自此,管理大师行业蓬勃发展。在美国,管理类图书市场年码洋达7.5亿美元,而在线素材、光碟、播客和讲座课堂的市场更为庞大。稍后在中国,杰克·韦尔奇、托马斯·弗里德曼等的管理论著也洛阳纸贵,远超丹·布朗的悬疑小说。
金字塔之下,集结着商学院、管理咨询机构、大量的商业媒体。美国每年颁发15万张商科学位证书,约占全国毕业学位证书总数的四分之一。每年,全世界有25万人接受工商管理硕士入学测试(GMAT)。同时,管理理论成功创建了一个以之为中心的产业。大师孵化场所,诸如麦肯锡和波士顿咨询公司,只要有企业亏损的地方,就会有他们的办事处。甚至恪守传统的英国,许多公司也提供冒险式的管理训练营,比如肥胖的银行家和秃顶的证券经纪人荡绳过河,在营地篝火中吐露对对方的真实评价。
有感如此,曾写出《企业巫医》的英国《经济学人》管理版编辑及该杂志“熊彼特”专栏作家阿德里安·伍尔德里奇,再次祭起巨剑,在新作《管理大师:那些让世界变得更好或更糟的管理大师与管理思想》聚焦近20年的管理理论与实践,对当代管理理论和实践的成功与不足的发出诊断书,同时探讨互联网的兴起、新兴市场日益增长的实力、2008年的全球经济大衰退对于管理的贡献与挑战。
阿德里安认为,如同古典文化造就了维多利亚时代的精英,管理理论造就了今天的全球精英。它改变了公司以及人们的工作方式,某些公司的规模甚至超过了一些国家,绝大多数人大部分清醒时间是在工作而不是待在家里,这种改变即生活的改变,并且往往是以激烈的方式。大多数学者,哪怕是科学家和经济学家,或许要等上数十年才能看出工作成效和实际影响力,而管理大师们的理念常常能被即时检验。
但同时阿德里安又觉得,管理理论还不是一门成熟的学科,其大门罕见地向江湖骗子或是准江湖骗子敞开着,并且先天倾向于一时的热潮。他列举了管理学诉讼清单上被指控的四宗罪:天生缺乏自我批评机制;相比传授知识的专业术语,更偏爱于混淆视听的用词;它传授的知识罕有超出基本常识范畴;它是短暂流行、变幻无常以及矛盾重重,这在严谨的学科中是不允许的。管理理论家具有永远追求革命的激情,他们永远在揭示理念,以某些缩写词为之冠名,以科学语言作为装饰,以自信愉悦、乐观进取、征服世界的措辞加以表述,以保证这些理念“在竞争中取得成功”。然而数月后,随着这些理念被一一实践,“在竞争中取得成功”的目标却依然虚无缥缈,于是理论家们又去揭示一些新的理念,比如目标管理、头脑风暴、T群组、精益生产、平衡计分卡、逆向创新、客户关系管理、企业社会责任等等。
阿德里安相信,管理理论行业的真正问题在于,人们对管理理论的严肃准则存有深刻的怀疑。管理理论似乎严重缺少某种约克郡人称之为“根基”的东西。管理理论业的规则建立在摇摇欲坠的基础之上,蓝图没有经过适当的检验就被实施,堂皇的理论可能突然间被揭穿,留下骗局的败相。而已成名的大师总是在寻找方法来更新自己的论点;那些想要成为大师的人——过度操劳但梦想花些时间陪伴家人的管理顾问,或是薪金微薄但梦想坐头等舱旅行的商学院教授——总是试图创造树立名声的革命性理念。所有人都在管理理论行业里拼命转动车轮。因此,该行业的核心出现了自相矛盾的悖论:太多过度炒作的新理念与缺乏冷静思考的批评。
管理大师遭遇的尴尬。书中列举了安然事件、2008年至2009年金融危机两个实例。安然石油贸易公司在2002年破产前一直是管理业的宠儿,挤满了世界一流商学院的毕业生,在众多经典案例研究中担当主角,与麦肯锡有着密切联系(安然首席执行官杰夫·斯基林原本是麦肯锡顾问)。而被视为这次金融危机祸根的许多金融创新工具都是由商学院一手炮制的。
看来,少数知名工商管理硕士的恶劣行径抹杀掉了成千上万无名人士的优秀工作。管理理论蕴藏着大批宝藏。正因为有目标管理、精益生产、节俭创新等管理创新理念,世界才变得更加美好。斯坦福大学的尼克·布卢姆和伦敦经济学院的约翰·范·伦宁两位经济学家,在众多国家范围内深入调查了管理理念对生产率的影响,结论是,广泛接受管理技术的公司在生产率、销售增长率和资本收益率等方面都要胜过其同类公司。如果仔细观察管理理念的循环流通,也能得出同样的结论。
所以,即便管理理论还存在多少问题,却不能依据安然和雷曼兄弟的案例来控告管理大师,因为这些案例看起来跟大师们习惯引用的那些案例一样随意。实际上,早在颁发首张工商管理硕士学位证书之前,金融领域的兴衰起落循环就已延续了好多个世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