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勇于暴露它的穷状，穷也就苦不了他”。

  ——张恨水《傲霜花》

  □王育琨

  俄罗斯总理德米特里·阿纳托利耶维奇·梅德韦杰夫来华访问，10月22日做客新华网，回答了网友们的问题。他从几千个网友的问题中，挑选了一位苏州“丝竹”网友的问题第一个回应，并且最后还把唯一的奖品奖给了这位网友。

  丝竹：“我是江苏人，您对中国哲学家老子很熟悉。您喜欢中国的文化吗？觉得其中哪些地方最吸引您？”

  梅德韦杰夫：“我对老子很熟悉。我很喜欢老子的一些信条。我相信，不了解国家的历史，无法真正了解一个国度。老子是中国文化的一个表现。不瞒您说，在今天的会谈当中，包括李克强总理，包括我本人，都引用了老子的一些话。老子强调，人的言论要慎重一些，要说得少一点，好一点。老子的一些话非常深刻”。

  梅德韦杰夫引用的老子的原话，在道德经中多处提到。比如，“稀言自然”，“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稀及之”。尤其是在《道德经》第五章中，有极精彩的论述。老聃原话是，“多言数穷，不如守中”。翻译成今天的白话，大意为“语言给了人们表达沟通的便利，同时也给了我们因为语言而来的过失。一个人话语越多，产生的过失也必然越多，而且伤神伤津。不如沉静下来，体会天地间虚空的妙用。修持一个空空的管道，以便与天地同频共振”。老子的这个判断，是从天地运行大道中领悟出来的。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呼？”老子石破天惊的这一问，揭示了宇宙和万事万物演化的玄机。还真没有哪位哲学家或是学派，有如此的立论和心胸见识！天地巨大的空间，含纳一切的虚空，正如一个大风箱！愈是推拉，能量愈是巨大，永不穷竭。万物在这个大风箱中，随天地的一呼一吸（一推一拉）而生生不息。那么，置身大风箱中的人该当如何？

  自从有了语言，人们常常离开聚精会神做事这个本源，希望用语言把自己的行为表达渲染出来，感召更多人，于是生出许多是非。“先问是非，再论成败”。做一件事之前，非要把它的是非层面理论清楚。世上有两类人。一类人永远在那里区分论证，做整体设计。另外一些人却觉知到一个方向后，能随顺找到一个切入点，开始在那里头拱地往前走。结果，分别心重的人，永远在原地踏步；而不受语言理论困扰的人们，却能够头拱地拱出一片新世界。

  比如，一坨大粪突然加身。分别心重的人，会大为光火，抽身离开还要大骂晦气。而另外一些没有分别心的人，却会静下来仔细品味大粪的妙用和气味，享受着大粪的水分与滋养，孕育出新的生命，小芽拱出了尖尖角。这种大粪的哲学，也就是老子谆谆告诫人们的：“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别那么多是非判断，你很渺小，有太多事情你不知道，有太多变局不是既定的。在时代这个大风箱中，你唯有少言多用心体验，才可能有活泼泼的生命。

  高擎老子这面中国古典文化的大旗，梅德韦杰夫说出了今日中国时局的痛点：“像其他国家领导人一样，我必须申报财产。我近几年来都在申报，我当总统的时候也申报过，现在当总理也在申报。所以大家知道总统、总理有什么样的收入，有哪些财产，我家属的财产。我觉得这个做法很正常，全世界都这么做，没有什么特别的”。

  “全世界都这么做，没有什么特别的”！俄罗斯总理一句大白话，掀起我国一片网上议论高潮。一下子也成为媒体报道的热点。新浪新闻首页，接连两天都在显著位置突出报道相关新闻。24日，又进一步报道说，俄罗斯媒体特别关注中国反腐。

  申报官员财产在技术上毫无难处，合情合理，也是必须做的。可是就有那么多是非。有些事是要去说道理，有些事是需要去做。申报官员财产动议已很久了，部分地方也已开始初步尝试，你不说，其实世人也都看得明白。说要顾及颜面，实际上颜面丧尽！当年小平同志复出的第一个举措，就是恢复高考制度。那是国家未来掌舵人的出处，受到了多少非议和责难。小平同志力排众议，勇于在事上突破。一切出于惯性的担心和顾虑，随着那一波又一波的年轻才俊走上经济、军事和政治一线，而成就了今日中国的新气象。

  “人须在事上磨，方能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王阳明）。事中有灵魂，事中有理，事中有道，事外无理，事外无道。一切须在事上磨。尤其是关系国家命运的大事，需要一点摸着石头过河的霸气和果断。

  “很熟悉老子”的梅德韦杰夫，在回应网友提问时，还特别说明，他很信奉老子的信条：“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在大粪加身时抱怨逃遁，那是没有认识自己，没有战胜自己的缘故。真正认识自己和战胜自己的人，是无所畏惧的。在官员财产申报这件事上，看来我们需要重温老子的信条：自知者明，自胜者强。关键是要战胜自己的怯懦和软弱。敢于放空自己，在天地这个大风箱中，跟随天地呼吸律动，随顺自在！

  （作者系五洲联盟商学院执行董事,百年企业研发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