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晓明

  曼德拉向世人证明了：正义不是软弱的，也不是暴力的，更不是虚伪的，正义之所以成为正义，是因为每个人都具有慈悲，包容，向往公平的品质，不论他处于社会的顶层还是最下层。

  迄今在历史上还没有哪位前国家领导人辞世后得到像新南非缔造者纳尔逊·曼德拉那样的举世广泛的赞扬。不论何种政党，不论何种派别的媒体，不分种族，都齐声称颂他。为什么？不光是因为这位老人从囚徒到总统的传奇一生，更因为他身上那种极为稀有的品质：进退有节，宽恕敌人，以身作则。所以，哪怕就是去问那些对他的一生毫无了解的人，也会得到曼德拉是个伟人，对人类作出了巨大贡献之类的回答。

  今年4月，英国前首相、有“铁娘子”之称的玛格丽特·撒切尔夫人去世后，对于她的一生，尤其是政治生涯，赞扬与反对两方争锋相对。在葬礼上，有一些国家领导人参加，但绝不可能有古巴总统与美国总统一同出席这样的场景。葬礼当天，在有人哀痛的同时，那些当年被铁娘子关闭的国有煤矿的矿工却在开杯痛饮。前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去世后，也不可能得到不同阵营的称赞，虽然也有不少国家领导人参加了葬礼，但在国际舆论上，支持者、反对者的声音始终交织在一起。

  曼德拉就不一样了，他的葬礼几乎云集了世界所有的国家领导人，古巴总统出席了，美国总统也到场了，而且还有三位前总统：卡特、克林顿和布什。奥巴马还出演了与古巴总统历史性握手的一幕。美国最左的杂志《国家》（The Nation）和最右的杂志《国家评论》（National Review）都高调赞扬曼德拉。更有意思的是，在世俗与宗教的范围里，曼德拉都得到圣人般的崇拜，不妨说，他得到天上和地下的全面认可。再说得透彻一点，就政绩而言，在曼德拉的总统任内，南非经济增长缓慢，失业率一直维持在25%的高点，政府贪腐现象严重，社会治安糟糕的局面未见实质性改善。可以说，南非人民并非没有从曼德拉的执政得到多少实惠。虽然奥巴马也是缺乏执政能力和经验的总统，尤其最近奥巴马的支持率直线下降，但至少在他的任期内道·琼斯股票指数今年创了新高。那么，为什么曼德拉却能得到如此广泛的称赞甚至是崇拜呢？

  因为纳尔逊·曼德拉九十五岁漫长一生的经历，多彩多姿，不管你是左，还是右，不管你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各派、各邦都能从他身上找到可以分享的精神遗产。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导人可以看见共产主义战士曼德拉；反西方列强的人可以找到反西方的曼德拉；热爱自由的人士可以看到一心追求自由的曼德拉，主张暴力革命的看到打游击战的曼德拉；渴求和平的看见毅然放弃暴力、倡导和解的曼德拉；提倡民主体制的看到在民主体制下和平权力移交的曼德拉；世俗的世界看到曼德拉为了人权的不懈奋斗；基督教界则认为在曼德拉身上彰显了上帝饶恕的胸怀。

  或许，出狱后才是对曼德拉人生最艰巨的考验，而他所开拓的宽容与和解之路，成就了他人生最辉煌的篇章。他的和平斗争，终结了南非的种族隔离，唤起了一种普世的共鸣。2002年，美国总统布什在授予曼德拉自由勋章时说：“曼德拉的道德位置，让曼德拉也许成为我们这个时代最受人尊敬的国家领导人。”美国《国家评论》的社论说，布什其实可以不要说“也许”，因为曼德拉就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受人尊敬的国家领导人。

  曼德拉去世后，美国《世界》杂志刊登了专栏作家卡尔·汤姆生的一篇专栏文章，题为“两个曼德拉”。汤姆生提到，1985年8月，他与另一位美国记者在南非的监狱里采访了曼德拉，当时的采访得到了当时的南非总统的批准，南非外交部长却不愿意。汤姆生指出，曼德拉在1964年被南非当局判处终生监禁，当时的南非政府向他提供了几次获得自由的机会，条件就是他出去后不能从事武装斗争，但曼德拉拒绝了，因为他当时认为只有武装斗争才能结束南非政府的种族隔离。曼德拉出狱后，却采取了和平的方式与南非政府抗争，并认可民主选择的制度，但他起初并不愿意出来竞选总统，最后答应只任一届，他说到做到，绝不恋战。他通过选举成为南非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也在民主选举中交出权力。曼德拉就这样创造了一个奇迹：不用暴力斗争实现了社会文明的进步。

  这正是曼德拉最伟大的地方。他向世人证明了：正义不是软弱的，也不是暴力的，更不是虚伪的，正义之所以成为正义，是因为每个人都具有慈悲，包容，向往公平的品质，不论他处于社会的顶层还是最下层。曼德拉为受压迫的人走出了一条以和平方式通向自由的道路，通过和平的方式以及民主的体制，让更多的人获得自由和平等的权利。这正是今天许多面临民族、宗教信仰等多种尖锐冲突的国家和地区最需要效仿的。

  （作者系高级管理咨询顾问，专栏作者，现居美国达拉斯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