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唱出的信天游
——意象油画家程晓光
⊙记者 李虎 ○编辑 陈羽
以“生命、自然、神启”为主题的中国当代油画家程晓光作品2014年6月1日于上海多伦现代美术馆拉开帷幕。展览展出了程晓光50余幅近作,其中新创作的《桃花》系列引人关注。程晓光是当代著名的意象风景油画家,他重视写生,常年在祖国西北与江南间游走,作品融入了写意和意象的特征,具有极强的个人风格和视觉冲击力,是“东方表现主义”的领军人物。
让“桃花”开满西部黄土
熟悉程晓光的业界人士都戏称程晓光为西部意象画家,这是因为他在意象油画派里,以表达黄土和向日葵闻名。不熟悉程晓光的观众,大多会觉得,程晓光的作品中,技法和意识都偏向前苏联油画。程晓光对此也表示认同。他的油画从法则上说,主要来源于俄罗斯19世纪大师如列宾、苏里科夫的笔法和色调,强调笔触灵动和深沉的色彩关系,而在精神层面则有某种文学情绪浸润其中。
程晓光迷恋西北部的高原。千万年沉积的黄土,宽厚、坦诚地裸露在骄阳之下,迎着炽热的光和干燥的风,形成一个冷落、单调的世界;被雨水冲蚀而成的沟壑则如同掌纹般地延伸出去,分割着这个单纯的高原,记录着它存在的时间。沟壑的深处养护着勃勃生机,人类的活动就在这高原的缝隙之中,居住、繁衍、交通、交流,世世代代生生灭灭。
有一次,程晓光在这片熟悉的热土上行走时,突然发现一户窑洞外盛开了一片桃花,一眼望去,灿烂桃花绽放在古朴黄土上的景象让他呆住了。他立即用画笔将这一绝妙的色彩组合记录下来,于是《桃花》系列诞生了。在这个系列中,他一方面用沾满油彩的排刷大刀阔斧地概括自然,一方面在排刷错落的缝隙之间用略带细腻的笔触通过绽放的桃花描绘人性。高原的平坦和沟壑的曲折造就了这个世界的阴阳两面,也引导着画家笔触和调色的变化。
画家笔下的《青岛》、《徽州》、《圣土》等描绘大江南北的风景系列也有着如同《桃花》一般多样的表情。一年四季中的风花雪月、桃红李白,是生命力穿越厚土的笑颜,是它在不同背景之下的表现。更多的时日里,阳光会沉着而缓慢地变换它照射的角度,祖国河山的色调也会随之产生微妙的变化。站在这样空旷的空间之中,饱满的大地从画家的脚下向前延伸,最终在突起的景观处戛然而止。
中文系出身的体制外画家
“文学是艺术之母”,这个命题在现当代是否合适且不讨论,因为没有几个成功了的现当代画家显示自己有深厚的文学修养。但程晓光的油画作品却要从文学说起。程晓光是中国文学科班出身,后在广州美院再造,在大学教美术,再历下海讨生活,并获成功,进入“先富”之列,眼下在“长安米贵、居大不易”的北京谋艺术。
程晓光对记者说,他们那代人中绝大多数科班从事绘画的,都非常渴望自己的作品能够进入省美展、全国美展,只要能够公开发表也是一件很欣慰的事。这样就有资格加入美协,在艺术领域算是占有一席之地。但程晓光不在这个文化里,也不在这个圈子里。离开广美后,他很快下海搞了设计,做装修,开茶楼,成为一个体制外的独行者。正因为这样,我们能在他的作品中看到非常率性的智慧和行动力。面对山川河流、高空大地,一树一叶,一点一滴,他是自由的,独特的。生活的磨砺让程晓光在艺术之路中逐步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感觉,“意象油画”成为他不自觉走入的一个领域。所谓“意象油画”,即用油画的材料,随意描绘心中的人物、色彩、风景以及情感。他和郑金岩、胡继玲、尹少白等著名画家创立了“中国意象油画画派”。其主要特点是,在创作过程中,提炼对审美客体的直觉感悟,达到“以意构境、以意造型、以意生色”天人合一的状态。
荒凉、野生、寂寞 回眸自我
程晓光的家在北京怀柔,但他的邻居、著名策展人苏丹曾当着记者的面开玩笑,说晓光的那辆房车每年最多在北京呆两个月,挂个北京牌照真是浪费。其他十个月中,程晓光的车满载着颜料和画布沿着京藏公路冲向遥远的西部。在南疆,他站在房车天窗上对着狼群画速写,为了画的更真实,他一次次贴近狼群,速写纸上狼的腥臭味扑面可闻;在西藏亚东,吉普车的轰鸣引发了雪崩,巨石夹杂着厚厚的雪将他的车彻底砸瘪,他爬出来后不是先逃跑,而是抢着把后备箱的玻璃砸烂,抱着还有玻璃渣子的画再一路狂奔。同行的朋友埋怨他要画不要命,他呵呵笑着说,有些画一辈子只能画出一次,再画就画不出来了。
程晓光在回避都市生活,都市的阑珊灯火和机动车的喧嚣对他而言已不再是诱惑;而滚滚红尘中尽显的忙碌与焦虑几乎就是对人类天性的无情剿灭。人类创造了大都市,却派生出无尽的困扰,在欲望和浮躁之中挣扎已成为都市人生命的常态。都市的复杂性不断升级,从而成为人类永无休止忙碌的缘由。程晓光是敢于摆脱这种宿命的人,他虽然来自都市却将智慧和激情挥洒于人烟稀少的自然之中。
在大多数业内同行的印象里,程晓光的部分写生作品中有许多阴霾之中的景象。原野之上的夜色既冷静又蛮荒,白日里隐藏于厚土之中的潮湿会尾随着阳光的消退而缓慢升腾,然后弥漫散开,将荒野之中的人紧紧裹挟。对于眷念都市生活的人而言这种潮湿的介质是一种逼迫和威胁,但对于野性萌发的人而言却是温情的拥抱。于是猫头鹰凄厉的叫声会响起,以刺破这湿重的夜幕,它和白昼中人类的缠绵悠远的信天游曲调形成强烈的对比。知名批评家尹少白曾说,看到程晓光那些表现阴霾的作品,不禁让他想起托马斯·特里昂在1691年讲的一句话“让白昼告诉我们理想中的自我,让夜晚告诉我们真实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