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琳
新规制经济学的权威Patrick Rey曾很神秘地对产权经济学翘楚John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让·梯若尔不是一个人,而是图卢兹秘密培养的一个二十个人的团队,每个人都是顶级的经济学家,公用让·梯若尔这个笔名……
欣闻法国经济学大家让·梯若尔(Jean Tirole)荣膺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像是很久之前就已意料之中,这一天果真来了。一时间心潮澎湃,觉得要写点什么。
图卢兹有一位超牛教授,叫让·梯若尔!在没有去法国图卢兹经济学院读书之前,我就听闻了他的大名。但是当时也就是个模模糊糊的印象,毕竟书本上的名字太多了。梯若尔在博弈论,不对称信息和规制经济学方面的贡献很多,只是记得有这么一个经济学大牛人而已。
去了图卢兹,在seminar,在课堂,都活跃着梯若尔教授的身影。梯若尔教授每年都会给一年级博士生开一门课,内容从来不重样:有时候讲金融危机和规制,有时候讲银行与宏观经济政策,有时候讲心理经济学,有时候又是产业组织和专利权……这些领域表面上看互不相干,能精通一个方面,就已经可以称得上的是经济学的权威了,但是他在这些差异很大的领域却都能够信手拈来,举重若轻,触类旁通。事实上,在经济学理论领域,梯若尔就像是天马行空一样,横行无忌,所过之处挥洒的都是点点滴滴的智慧,让人叹服。
有一次和我的首任导师,也是新规制经济学的权威Patrick Rey,以及产权领域的大牛John Moore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很自然的,话题就说到了图卢兹,说到了让·梯若尔,Patrick很神秘地对John说,告诉你个秘密,其实让·梯若尔不是一个人,是图卢兹秘密培养的一个二十个人的团队,每个人都是顶级的经济学家,公用让·梯若尔这个笔名……
这当然是笑谈,但也是从一个侧面,也反映了让·梯若尔教授那出乎寻常的高产率。像《美国经济评论》,《政治经济学报》这样学术界TOP 5的世界级期刊,很多著名的经济学家,穷其一生也不过能发表四五篇文章而已,而梯若尔有时候一年就可以发表这么多,怎能不让人惊叹:梯若尔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队呢?
如果说经济学中的学科分类是少林七十二绝技的话,那么梯若尔可以称作是精通小无相功的鸠摩罗什,而这个小无相功,就是信息经济学。
梯若尔用信息经济学的框架重新解释了公司金融,把一个零碎的,以前甚至属于会计类的学科,变成了经济学的一个重要分类;梯若尔用信息经济学重写了心理学的框架,把心理学里面各种现象,都纳入到了理性人假设中,是心理经济学的缔造者之一;梯若尔关于政府干预经济危机的模型,甚至影响了美国在2008年次贷危机中对公司的紧急救助(bailout)决策。梯若尔在专利方面更是著作等身,对专利局的制度,专利权的设计都有深远影响。
而这次诺贝尔经济学奖,却并不是奖励他上述的这些贡献,而是因为他用信息经济学框架重新定义了“规制”,这一原来属于政府管理的概念,他与图卢兹学派的缔造者让—雅克·拉丰教授(Jean-Jacques Laffont)共同开创了新规制经济学。可惜天妒英才,拉丰教授享年不永,在十年前撒手尘寰,否则今日的诺奖荣光,会是两人共享的。
对企业的规制,向来是让各国政府非常头疼的话题之一。如何能让企业主动对政府披露真实信息?如何才能减少乃至于杜绝“政府越帮越忙”的现象?传统的规制经济学往往假设信息是对称的,政府能看到企业所看到的,可惜这是个非常不合理的假设。根据这个不合理的假设做出的政策判定,往往陷入这样或那样的事后麻烦中,最终消费者和商家双双受损。在我们三十多年摸着石头过河的历史中,这样的例子难道还少吗?
新规制经济学就这个棘手的问题给出了答案,政府不能够蛮横的一刀切,而要通过恰当的制度设计,给予企业正确的激励,那样的话,企业会自然而然地按照社会最优的方向去努力。中国传统的智慧,大禹治水,堵不如疏,巧妙的设计河道,让百川归位,同流大海,要比一味的堵漏有效率得多,也安全得多。梯若尔和拉丰的新规制经济学所提出的,正是大禹的治水之路。这对于正在改革中,产业勃发的中国,其深远意义不言而喻。
梯若尔给人印象非常绅士,永远带着法国式的优雅微笑。当你和他攀谈,称赞他的文章和观点的时候,他甚至都会有一些不好意思,让人觉得非常可亲,平易近人。在图卢兹的五年,和大师朝夕相处,能聆其教诲,承其謦咳,得其亲炙,让我终身受益。
恭喜梯若尔教授,恭喜图卢兹经济学院!
(作者系宏源证券宏观团队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