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铭辉 刘均胜
■未来建成的FTAAP（亚太自由贸易区），将在制度安排上强调约束性和互惠性原则，以区别于非强制性的APEC；在内容上，强调超WTO规则，追求高质量的FTA；在规模上，将覆盖亚太整个区域，以整合现有的双边和次区域FTA。作为共识，在现实意义上，FTAAP被认为是服务于“茂物目标”，有助于亚太地区实现一体化最终目标的一个重要工具。
■中国作为地区大国，积极倡导启动FTAAP进程，一方面是为了保持APEC在推动FTAAP政策上的连续性；另一方面也是顺应当前全球贸易、区域合作和FTAAP自身发展实际的内在要求，确保APEC在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和地区合作上的前驱引导作用。第一，启动FTAAP有助于推动多边贸易体系的自由化进程以应对更隐蔽的贸易保护主义。第二，FTAAP有助于整合APEC内部的次区域、双边自由贸易区（RTAs/FTAs）以增强APEC发展动力。第三，亚太地区的一体化为模块式建立FTAAP提供了可能。
■TPP代表了高质量、强约束的制度性合作。RCEP则更偏向于东亚方式的合作，即自愿、灵活、开放和浅制度化的功能性合作，这反映了东亚国家在长期合作中积累的本土经验，符合东亚成员的条件和特性，得到东亚国家的广泛认同和普遍支持。TPP和RECP 可以作为实现FTAAP的两条互补性的路径。根据模型的情境模拟，在静态上这两条路径都可以实现FTAAP。从动态上看，两条路径给区域内国家提供更多选择。
■2001年，我国首次作为东道主举办APEC会议，向世界展示了新世纪一个正在崛起和不断开放的中国的崭新面貌。13年后的今天，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在亚太地区和国际上的影响力有了很大的提升。适逢APEC成立25周年的重要时间节点，各成员对中国再次主办APEC会议寄予了很高的期望。面对各方期待，中国表现出了大国风范，设立了富有雄心的主题和议题，力争在深化和拓展APEC合作方面发挥积极的引领作用，并达成更多具有开创意义的会议成果。
2014年11月，北京将迎来APEC第二十二次峰会。从经济规模和地区格局上看，APEC是可与欧盟、北美自由贸易区并称的三大代表性的区域合作组织，其一年一度的峰会对地区乃至世界都具有重要意义。今年峰会因恰逢APEC成立25周年和在作为地区大国的中国举办而格外受到广泛关注。根据9月30日中国外交部发布会，APEC本届峰会的主题为“共建面向未来的亚太伙伴关系”，这使得作为APEC最终发展目标的亚太自由贸易区（FTAAP）成为讨论的热点。
FTAAP将向务实性区域合作迈出重要一步
在此前一年多的筹备过程中，中国作为APEC会议的轮值主席国，围绕本届峰会议题，中国在不同场合对FTAAP做出了一系列表态。在2014年2月APEC高官会上，中国提出关于FTAAP可行性研究倡议；在4月博鳌亚洲论坛开幕演讲中李克强总理提出可考虑启动FTAAP可行性研究，随后外交部表示启动FTAAP进程是今年APEC的目标；在5月青岛APEC贸易部长会议上，FTAAP成为首要讨论问题。从以上表述看，FTAAP已不再是一个务虚性的构想，将向务实性区域合作方面迈出重要的一步，这必将对亚太地区的区域合作、地缘政治经济产生深远的影响。
未来建成的FTAAP，将在制度安排上强调约束性和互惠性原则，以区别于非强制性的APEC；在内容上，强调超WTO规则，追求高质量的FTA；在规模上，将覆盖亚太整个区域，以整合现有的双边和次区域FTA。作为共识，在现实意义上，FTAAP被认为是服务于“茂物目标”，有助于亚太地区实现一体化最终目标的一个重要工具。
尽管因亚太地区经济发展程度差异大和社会政治异质性高，建立这种大范围、约束性强的高质量的自由贸易区存在很大的困难，但是FTAAP作为地区合作构想由来已久。2004年亚太经合组织工商咨询理事会向APEC 峰会提交了建立FTAAP的报告，希望推动贸易自由化进程以摆脱亚洲金融危机后APEC所面临颓势。2006年美国对FTAAP的态度转向使得FTAAP开始进入APEC峰会议题，所有成员都表示积极支持的态度。2010年APEC峰会上关于FTAAP构想在实现路径和具体内容上有了进一步的深化，领导人宣言中呼吁，采取切实步骤实现FTAAP以深化亚太地区一体化，提出应在现有合作框架，如ASEAN+3、ASEAN+6和TPP的基础上，建立一个全面的FTAAP。为此，APEC将作为孵化器为FTAAP提供引导和智力支持，对于FTAAP所涵盖的“下一代”贸易和投资问题，APEC可以发挥关键性的作用。通过继续加强在投资、服务、电子商务、原产地、贸易便利化和环境产品与服务等方面的工作，APEC将为FTAAP的最终建立做出贡献。2013年峰会继续承诺支持FTAAP，提出APEC在协调信息共享、透明度、能力建设上应发挥关键性的作用，举办有关RTAs/FTAs的政策对话以强化它们之间的交流。
从总体上看，自2010年后美国因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而对FTAAP热情下降，随后几届峰会宣言更多的是重申之前的观点。相比之下，即将在北京举行的APEC峰会再次聚焦FTAAP，强调要启动FTAAP进程，以打破徘徊不前的局面。
亚太自贸区实现路径：TPP与RCEP
中国作为地区大国，积极倡导启动FTAAP进程，一方面是为了保持APEC在推动FTAAP政策上的连续性；另一方面也是顺应当前全球贸易、区域合作和FTAAP自身发展实际的内在要求，确保APEC在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和地区合作上的前驱引导作用。
第一，启动FTAAP有助于推动多边贸易体系的自由化进程以应对更隐蔽的贸易保护主义。2008年爆发的全球金融危机被认为是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一次经济危机，不但直接引发了美日经济的衰退和欧盟债务危机的发酵，而且导致了全球多边贸易体系内贸易保护主义开始抬头。
不过，以WTO为代表的全球多边贸易体系在应对贸易保护主义方面显得能力有限。当前贸易保护主义更为隐蔽，采取了绕过WTO制裁传统贸易保护主义的做法。根据全球贸易预警小组的统计数据，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到目前，涉嫌贸易保护主义的案例在数量上有显著增长，其中一多半都是采取了更隐蔽的非传统贸易保护的做法。另外占相当比例的是，一些与贸易保护主义有关的是采取救助、出口补贴、歧视性政府采购等保护本国企业的政策措施，显然如此会扭曲贸易流向和有违公平，但目前WTO却缺乏相关规定和处理方法。
尤为不利的是，21世纪以来，随着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就有关贸易问题的尖锐对立，WTO推动贸易自由化乏力。
长期以来，APEC通过实行贸易投资的自由化和便利化、先期部门自愿自由化等超WTO自由化措施和发挥特有的“孵化器”功能，为WTO的“乌拉圭回合”和“多哈回合谈判”做出很大贡献。APEC启动FTAAP进程可以有力地推动全球贸易自由化。FTAAP在范围上涵盖北美和东亚地区，加之当前世界经济重心向亚太转移的趋势，这样规模的FTA上不但将极大提升该地区的经济一体化水平，而且从组成上将支持WTO自由化进程。
更为重要的是，FTAAP在内容上强调“下一代”贸易，实行超WTO规则，从而有利于应对更隐蔽的非传统贸易保护。FTAAP还包括农业、原产地规则、知识产权等WTO久拖不决的敏感部门谈判问题。“下一代”贸易和敏感部门谈判问题是WTO在监管非传统贸易保护主义上的漏洞。对于以上规则和内容，FTAAP可以发挥孵化器功能，为WTO规则完善提供范版。
第二，FTAAP有助于整合APEC内部的次区域、双边自由贸易区（RTAs/FTAs）以增强APEC发展动力。
近年来，APEC内部RTAs/FTAs出现急剧增长，其数量从2002年的70个猛增到2013年初的257个。RTAs/FTAs具有“多米诺骨牌效应”，即一国启动RTAs/FTAs，则邻国为了避免由于贸易转移而受到损失，理性的选择就是加入或者另外再启动新的RTAs/FTAs谈判，这使得RTAs/FTAs在数量上具有自我增强的能力。
在亚太地区，彼此交织、重叠的RTAs/FTAs正在成为阻碍APEC发展的“绊脚石”。突出的表现是，各个RTAs/FTAs所使用的不同标准的原产地条款使“意大利面碗效应”开始出现。泛滥的原产地条款会使同一产品面临不同的关税税率，从而导致国际贸易纷繁复杂，如同搅乱的“意大利面碗”。该效应会加重区域合作运行成本和监管成本，背离了APEC一直倡导的贸易、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宗旨。虽然RTAs/FTAs数量不断增加，但企业利用RTAs/FTAs优惠出口的比例并不高。RTAs/FTAs还分散了成员经济体对APEC的关注和重视，把大量本来用于APEC谈判的资源用于RTAs/FTAs谈判和协调。
当前，启动FTAAP进程被认为是遏制RTAs/FTAs增长势头，重振APEC发展的重要工具。启动FTAAP能够增强APEC的凝聚力，避免一些发达成员因为对APEC推进贸易投资自由化进程失望而建立RTAs/FTAs。从福利效应上看，大规模的FTA要优于小规模的FTA，这为整体上推进FTAAP提供了经济上的支持。
更重要的是，FTAAP在内容上是高标准的自由贸易区，其条款涵盖的范围更广。相比之下，当前亚太地区存在的RTAs/FTAs条款主要集中于贸易和投资等传统领域。高标准使得其他国家难以建立相似的RTAs/FTAs，或者说要付出更多的成本，建立RTAs/FTAs的门槛更高，这就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多米诺骨牌效应”。高标准还使得已经建立的RTAs/FTAs不再具有更多的吸引力，甚至低标准的RTAs/FTAs会加入到高标准的RTAs/FTAs中。
第三，亚太地区的一体化为模块式建立FTAAP提供了可能。
随着东盟+1、东盟+3、东盟+6相继出现，特别是TPP，及2012年启动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这些为模块式建立FTAAP提供了可能。目前看，亚太地区的一体化可能将沿TPP和RCEP双轨前进，二者共同构成了未来FTAAP的“拼块”。
TPP代表了高质量、强约束的制度性合作。RCEP则更偏向于东亚方式的合作，即自愿、灵活、开放和浅制度化的功能性合作，这反映了东亚国家在长期合作中积累的本土经验，符合东亚成员的条件和特性，得到东亚国家的广泛认同和普遍支持。TPP和RECP 可以作为实现FTAAP的两条互补性的路径。根据模型的情境模拟，在静态上这两条路径都可以实现FTAAP。到2025年，TPP路径的产生的年收益将为2950亿美元，RECP路径产生的年收益将为5000亿美元，整个区域的FTAAP将产生19220亿美元。从动态上看，两条路径给区域内国家提供更多选择。（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