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晖
贪官人人喊打,而有些庸官昏头昏脑到令人发指,更为可恨。坏蛋办坏事儿,必须用党纪国法严防死守。傻蛋办坏事儿,让人忍无可忍,甚至于傻蛋办好事儿,都算得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从这个意义上说,反腐的最好时期已经到来。
近日看到“杜绝庸官”,“懂国情的实干派”的字眼儿,不由眼前一亮。懂国情就是知道国家、人民、社会、土地是怎么回事儿,就是接地气。贪官可恨,而有些庸官昏头昏脑到令人发指,更为可恨。
从历史上看,统治者也很在乎接地气。《诗经》里的风,就是派小官吏去民间记录老百姓的歌谣,也就是那时的微博、微信,对照寻找政治的缺失,记录的过程叫采风,民谣叫“国风”。
晋惠帝时,天下大荒,百姓无粮,许多人活活饿死。晋惠帝大为不解:“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皇帝做到如此不接地气的份儿上,天下就快玩儿完了。
明朝的皇帝多数不接地气,又傻又贪还有精神分裂症,所以,清朝皇帝就汲取前车之鉴,很重视接地气。比如康熙皇帝就用了桐城派文坛领袖方苞作为国策顾问,方苞曾因文字狱坐牢,写过《狱中杂记》,对监狱里不见天日的坏门儿了然于心,此公在康熙、雍正、乾隆祖孙三代身边呆了28年,75岁才退居二线著书立说。
做官儿更得接地气。自古朝廷是高高在上的花果,百姓是深入土地的根须,官员就是茎秆,从一二品的总督巡抚到八九品的县丞守备,构成了朝廷与百姓之间,上情下达下情上达的通路。如果官儿糊涂了,就梗阻了,栓塞了,时间一长,就瘫痪了。过去的官儿坏归坏,贪归贪,多数还是接地气的,否则,下面的差役都能糊弄、戏弄、耍弄你,官儿还怎么做下去?朝代动辄几百年,不接地气能混得下来?
古代的官儿无非是科举、保荐、捐官儿这么几个来源。后两类统称杂佐官儿,以区别科举的正途官儿,地气接得更是乖乖不得了。
所谓保荐,就是打胜仗之后,由统兵主帅推荐保举,武官儿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文官多是身边的师爷,总出些好主意,得,给保个官儿吧!所以,无论文武都不是善碴儿,都是人精。捐官儿呢,一般是商人家族挑个聪明伶俐的子弟出来做官,以为家族靠山。捐官儿的过程很复杂,先要捐功名,花钱买个考试通过的证书;然后捐官儿,就是买到做官的执业资格证书,最后要补缺,就是正式上岗了。一路托人花钱折腾下来,也都猴儿精了。
麻烦一点儿的是科举选拔的正途官,容易出书呆子。按说,儒家的东西并不高深,《论语》通篇都在讲处世做人的道理,奈何还是有读书读傻了的。不过,这类官儿也能设法弥补缺陷,聘师爷,绍兴的、安徽的,请上几个,师爷没事儿泡茶馆酒肆听民间舆情,回来一说全清楚了。师爷,好主意坏心眼儿都有,干好事儿轻车走熟路,干坏事儿缺德带冒烟儿,都行,但您要说师爷是傻子,不接地气,那可就冤枉人家了。
而且,师爷是官儿私人聘来的,不是下属,与人谋自然要忠,所以爱听的、不爱听的,人家都能说,苦口良药逆耳忠言都不忌讳,不像下属那样溜须拍马,拿肉麻当有趣儿。现在挠头的不仅仅是贪官,还有昏官,口无遮拦,什么傻话都说得出口,没有分寸,什么傻事儿都办得出来,实在让人哭笑不得。比如,某官员与情人签署协议,保证每周发生关系若干次,且不与配偶敦伦。东窗事发后,成了笑柄。
某官员说其花600元租130平方米江景房,一下子舆论哗然,主要是因为他不晓得市场行情,不知道民怨所在,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整个儿一个“何不食肉糜”!
当一个衙内在开车撞人之后喊出“我爸是**”的时候,可见其从小到大没受到任何手腕儿心眼儿的耳濡目染,一张口就傻得没边儿,其父有没有心眼儿都不好说。咱小时候,干部子弟大都见多识广,当时的禁书《红楼梦》、《战争与和平》都看过,所以人堆儿里一站,侃侃而谈,大家听得非常过瘾,对人家既羡慕又嫉妒!现在,一个衙内蠢到这种程度,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回顾历史上的贪官,坏到令人发指的不少,但愚蠢的还真不多。比如和珅和大人,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刻画神似,表面愚蠢内里精明,据说抄家抄出了大清朝九年的财政收入,能倒腾那么多钱,大概不全靠贪污,还要靠官商勾结、垄断经营。一句话,和大人绝对有脑子,还是有点审美价值的,其言行诗文都还值得点评,值得玩味。
坏蛋办坏事儿,必须用党纪国法严防死守。傻蛋办坏事儿,让人忍无可忍,甚至于傻蛋办好事儿,都算得上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一个人又坏又蠢,坏到没有丝毫审美价值可言的时候,这就让人愤怒了。人人都会想,他那么蠢都能搜刮聚敛,凭什么我不可以?
从这个意义上说,反腐的最好时期已经到来,因为反腐的诉求中不仅包含了人们的愤怒,也包含了人性的嫉妒和不平。毕竟,人性也是制恶的有力武器,最终干脆把权力关进笼子,谁都不能贪,省得我嫉妒。从这个角度说,短期治标,长期治本,恰逢其时!(作者系投资人,知名财经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