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智廉

  巨舰“汇丰号”的沉稳船长

  四年前激烈的汇丰集团董事会主席职位角逐中，低调稳健的集团CFO范智廉本非热门人选。不料最终，他却胜出。四年来，全球金融危机余波、战略瘦身、欧债危机、卷入美国反洗钱调查等，都让范智廉领航汇丰这艘超级金融航母的能力备受考验。

  尽管曾遭遇小股东“弹劾”的信任危机，但市场对范智廉的领导力表示了认可。在范智廉接任后，除了欧债危机最水深火热之时，汇丰控股股价基本保持在他接任时的上方。既无大跌，也未猛涨，一如他的个人风格。

  ⊙记者 毛明江 ○编辑 秦风

  中欧国际工商学院的大师讲堂上，中等身材的范智廉身着西服一丝不苟，标准银行家的打扮。在一个多小时的演讲中，他手扶讲台，没有离开讲稿进行任何即兴发挥。有人曾总结苏格兰人的特点是内敛沉默，而且很守秩序，这在范智廉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意外胜选

  汇丰银行1865年3月在香港开业，在明年将迎来150岁生日。

  香港回归以前，汇丰银行在其注册成立地香港市场拥有特殊地位。港人过去有种说法，香港的权力掌握在三个人的手中：英国委派的香港总督、香港赛马会主席和汇丰银行大班。值得一提的是，香港赛马会主席和汇丰银行大班通常是同一人。

  如今的汇丰银行影响力已远非仅限于香港，尽管其市值列在工商银行和建设银行之后，是全球第三大市值银行，但其全球影响力远超前两者是不争的事实。同时，它也是跟中国内地渊源最深，投资押注最大的全球性银行。

  10月末的一天傍晚，上海红枫路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校园，深秋小雨淅淅沥沥。在这家中国全球排名最高的商学院20周年校庆活动“大师讲堂”上，迎来了一位大名鼎鼎的演讲嘉宾——汇丰集团董事会主席范智廉。

  “如果不能成为社会接受的角色，社会将抛弃我们。”讲台上的范智廉，中等个子，一丝不苟的西服，标准银行家的打扮。在一个多小时题为《预期多变，责任愈增》的演讲中，他手扶讲台，没有离开讲稿进行任何即兴发挥。

  范智廉1955年出生在苏格兰。有人曾总结苏格兰人的特点是内敛沉默，而且很守秩序。这一概括在范智廉身上恰如其分。

  当然，他内敛稳健的风格，和他长期会计财务领域的职业经历有关。范智廉大学就读英国格拉斯哥大学，学习会计学，毕业后加入全球著名会计师事务所毕马威（KPMG），1988年成为毕马威合伙人。

  1995年，在自己四十岁时，他迎来人生的重大转变，加入汇丰，并获任集团财务总监（CFO）。

  范智廉在汇丰CFO的职位上恪尽职守，在高管层中表现不温不火。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料到的是，在汇丰财务总监职位上就职长达15年后，他将走上这家全球金融航母的最前台。

  2010年9月，时任汇丰集团主席葛霖宣布弃商从政，随即引发了汇丰成立以来最激烈的高管层洗牌大震荡。

  按照此前惯例，汇丰两任主席庞约翰和葛霖均是从集团行政总裁一职转任董事会主席，时任集团行政总裁纪勤有望按照此前惯例接任。

  但据当时报道，汇丰董事会不支持纪勤接任主席。而且在英国，业界通常把任命执行董事出任董事会主席视为公司管理糟糕的表现。

  当时接替葛霖还有另一个热门人选，集团非执行董事桑顿。桑顿除了经验和能力突出，还与中国内地政商高层关系密切，对于一直与中国渊源密切的汇丰来说，他出任主席是合适人选。

  另外，当时还传出汇丰独立董事，时任劳斯莱斯非执行主席骆耀文，或暂时接任主席2 -3 年，让汇丰有足够时间培养合适接班人。

  最终，汇丰控股在2010年9月24日宣布，此前并不显山露水的范智廉接替葛霖成为集团主席。掌管汇丰投行业务的欧智华(Stuart Gulliver)获委任为集团行政总裁。落选者纪勤退休，桑顿随后也辞任汇丰董事职务。

  对于范智廉的获选，外界反应虽然略觉意外，但评论认为他是汇丰老将，长时间担任财务总监，熟悉该行遍及8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业务，行事稳健，是各方均能接受的人选。

  由于在纪勤担任行政总裁期间，将其办公地点由伦敦迁回香港，身处伦敦的董事会主席葛霖已有被“架空”之感。

  所以，当时英国金融时报在汇丰任命宣布后发表评论说，“范智廉有接替葛霖担任主席的庄严气质。但他应该坚持要求扩大自己的职责范围，而不满足于只扮演‘巡视大公’的角色。”

  这场被路透社称为“汇丰控股高层的人事恶斗”，由此画上句号。

  战略瘦身

  “当欧智华走到你身边，你会感觉一股无形的气场，不由自主会有些紧张。而跟范智廉在一起时，你则会放松自在很多，没有压迫感。”这是汇丰一位员工，向上证报记者谈及她对汇丰两位当家人的不同印象。

  这也从一个方面印证了汇丰行政总裁欧智华与集团主席范智廉不同的领导风格：前者强势而雷厉风行，后者内敛而温和稳健。

  欧智华的强势，来自于他此前领导全球银行与市场部门，一度是汇丰最赚钱的部门，也是他获选行政总裁的最大资本。而范智廉最终当选董事会主席的部分原因，是两人在应对全球金融危机时有良好的合作。

  “危机迫使我们聚焦核心优势，明确根本目标，所有组织的成功都离不开从危机中吸取教训。”面对全球金融危机的余波未散，范智廉在担任集团主席后，和欧智华一起对汇丰的发展战略进行重大调整：在全球范围内进行“瘦身”手术。

  一方面，满足金融危机后监管对于金融机构更为严格的要求；另一方面，提升资本回报、满足股东需要。

  从2011年5月起，汇丰抛出了旨在节流成本的“瘦身计划”：撤出盈利欠佳市场，以及出售非核心资产。一系列动作包括，以10亿美元现金作价，出售美国195家零售银行分行等，令人眼花缭乱。除了出售非核心业务，汇丰当年还宣布有步骤裁员3万人。裁员规模在汇丰历史上史无前例。

  汇丰的“瘦身”行动甚至还烧到了中国内地市场。2012年年底，汇丰宣布以727.36亿港元向正大集团出售了其所持有的15.57%平安保险股份。2013年年底，汇丰还宣布已经和西班牙国际银行签订协议，向其出售所持有的8%上海银行全部股权。

  目前，汇丰在内地的重大投资，仅持有2004年以144亿元人民币购买的交通银行19.9%股权，以及通过恒生银行间接持有的兴业银行少量股权。

  一向看好内地市场，却连续大手笔出售资产，引发了外界担心汇丰是否在撤资。

  对此，范智廉给出的解释是，“近两年我们在全球范围内更好的分配资本，将资本撤出在当地占份额不大、竞争优势不明显的区域和业务，集中投入到重要市场。”

  他透露，汇丰已进入一个新阶段。“2014年至2016年的集团策略，就是在保持策略发展方向不变的情况下，优先推动业务与股息增长、在操守与合规方面落实最严格的环球标准，以及简化各项流程与程序。”

  跨越“黑暗”

  范智廉担任集团主席后，汇丰股价短暂上扬，在三个月之内涨幅接近20%。

  但好景不长，随着2010年希腊、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引爆欧债危机，并愈演愈烈，范智廉上任后的“蜜月期”走向结束。

  一开始，包括范智廉在内的汇丰高管层向外界传达的信息是，欧洲债务危机对集团的影响不大。因为汇丰集团的希腊主权债务上仅涉及15亿欧元。

  但随着欧债危机加剧，港股重挫，汇丰股价也从2011年年初的120港元（复权价，下同），到10月与11月两度下挫至80港元下方，跌幅高达30%，创下全球金融危机期间以来最大跌幅。

  这也让范智廉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对欧债危机的判断有“轻敌”嫌疑。

  “欧元区的债务问题持续，已由一个国家的流动性问题蔓延成为结构性问题。”2012年1月，范智廉在香港参加亚洲金融论坛时呼吁，危机到现在的地步，应该采取手段相对较短的时间内稳妥处理。

  他建议欧盟欧盟目前有必要大幅削减赤字，并严格执行财政纪律和进行财政整合，以及重建金融道德规范。

  不过，对范智廉个人来说，他在汇丰主席任上“最艰难的时刻”还在后面。

  2012年，美国参议院突然发难，调查汇丰银行涉及犯罪分子洗黑钱活动。当年美国参议院一委员会报告指控汇丰存在七大“过失”：长期严重缺乏反洗黑钱措施；向有高风险成员机构提供服务；绕过美国财务部海外资产控制办公室（OFAC）防卫；忽视不法分子融资连结；为大量可疑旅行支票结算；提供不记名股票户口；容许洗黑钱问题恶化。

  该报告导致汇丰首席合规官戴维·巴格利辞职，舆论也有紧抓不放之势。“我感到非常痛心，”在当年度伦敦举行的股东周年大会上，范智廉再次代表汇丰道歉，并承认银行在“某些方面并未达到本人、各位同事、监管机构、客户和投资者的期望”。

  有小股东在股东大会上，向管理层穷追猛打，连番提出质疑，甚至有人要求范智廉辞职。汇丰和范智廉一起陷入“黑暗时刻”。

  实际上，当时即有评论指出，如果该事件完全由范智廉来承担责任并不公平，因为美国洗黑钱的指控主要发生在葛霖掌舵汇丰时期。范智廉也拒绝辞职。

  最终，汇丰在去年7月同意向美国政府支付19.2亿美元天价罚单，达成和解协议，避免因监管洗钱不力遭到起诉。

  卷入洗黑钱事件对范智廉的另一个影响是，汇丰薪酬委员将范智廉当年的花红上限，由原为固定薪酬的100%(即242.7万英镑)，下调至固定薪酬的44%。

  尽管如此，但股东大会上他的连任提案，以97.92%得票率获得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