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

  刚进入新年，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就迈开了海外访问的匆匆脚步，并将第一站放在中国，以寻找让委内瑞拉摆脱经济衰退的策略。马杜罗没有白跑。鉴于中委两国确立的新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中国答应向委提供200亿美元新增援助贷款。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在前三个季度分别萎缩4.8%、4.9%和 2.3%的基础上，2014年委内瑞拉经济将负增长3%，2015年将继续萎缩0.5%。作为全球最大的石油储藏国，拉美地区最大的石油输出国，委内瑞拉经济已陷入严重衰退，而且几乎没有任何一种外力能让这个体弱多病的“石油巨人”健康与硬朗起来。

  委内瑞拉已探明的石油储量2970万桶，石油与天然气贡献了该国GDP的25%，石油收入占该国总出口的95%、政府预算的96%，并为社会发展领域的投资提供了80%以上的资金。可以说，委内瑞拉经济是不折不扣的“石油经济”。然而，国际油价在去年重挫46%之后，进入2015年不到10天又跌去了12%，石油出口收入锐减，委内瑞拉外汇储备已降至197亿美元，为十一年来最低点。

  油价大跌所引致的外汇急剧萎缩大大削弱了委内瑞拉进口商品的能力。偏偏委内瑞拉超过70%的食品、生活必需品和多种商品完全依靠进口。因此，从牛奶、面粉、食用油等基本食品，到卫生纸、罐装饮用水、肥皂、洗发液等生活必需品，乃至家电、医疗器械及配件、汽车配件等电子机械产品，商品全线短缺，超市平均上货率仅20%。在截至去年11月的前12个月，委内瑞拉通胀率同比上升64%，为全球最高。如按玻利瓦尔（委内瑞拉货币）最新黑市价格计，真实通胀率已飙至183%。面对令人心惊肉跳的物价，委内瑞拉政府干脆停止了发布通胀数据。

  据德意志银行估计，2015年油价平均需达每桶117.5美元，委内瑞拉才能平衡财政预算，委内瑞拉政府提交的2015年财政预算则建立在每桶60美元的预估油价上。可现在委内瑞拉原油出口价是每桶47.05美元。看来，指望用石油换取外汇从而维系政府正常开支已没有可能了。

  委内瑞拉目前的外债规模超过1100亿美元，2015年到期的债务连本带息为110亿美元，以该国目前的外储，哪怕不进口商品，全部拿来还债也只是杯水车薪。由此，纽约债市上未偿付的一年期委内瑞拉国债收益率蹿升至69.28%，五年期委债收益率跳升至50%，相应地，委债信用违约互换（CDS）升至59个基点，高居全球之冠，这预示着五年内违约几率高达93%。委内瑞拉国债已沦落为新兴市场表现最糟糕的国债，同时也是全球风险最高的主权债。而自独立以来，委内瑞拉先后有过10次债务违约。

  过去8年，中国给委内瑞拉提供的贷款占中国对拉美贷款总量的二分之一，而委内瑞拉对中国则采取以石油偿还贷款的方式，即向中国每天出口62.6万桶石油，其中约33万桶用来偿还贷款。油价持续走低，意味着委内瑞拉将不得不出口更多石油给中国。

  很显然，委内瑞拉目前最需要的是美元，而要解燃眉之急，就必须改革目前委内瑞拉的外汇管理体制。委国实行三重外汇管理制度，第一层由国家外贸中心提供给国企、医疗和外交领域人员，维持1美元兑6.3玻利瓦尔；第二层主要向出国公民、航空业和部分制造业提供，汇率幅度约1美元兑12玻利瓦尔；第三层由央行根据外汇供求行情制定每天汇率牌价，境内所有法人和自然人只要在该国银行开设有美元账户，都可通过该系统以拍卖方式交易外汇现金或债券，汇率幅度约为1美元兑50玻利瓦尔。而黑市上1美元可兑换超过180玻利瓦尔。按美银美林最新分析报告的说法，委内瑞拉货币必须贬值，允许玻利瓦尔兑换美元浮动价格接近黑市汇率，提高以美元定价的委内瑞拉石油出口收入，否则委内瑞拉的通胀率在今年将突破四位数。但是，玻利瓦尔贬值，势必会进一步推高通胀。

  度过难关的另一个选择是改革社会福利制度，但马杜罗政府更难下手。委内瑞拉目前是OPEC成员国中社会福利最好的国家，国民享受着全球最便宜的汽油。按官方汇率计，委内瑞拉汽油零售价仅为每加仑0.05美元（约每升1.17元人民币），若按黑市汇率计，每加仑汽油仅0.01美元。光这项社会福利就占了大约90%的公共部门赤字。马杜罗政府去年一度表示要上调汽油价格和取消价格补贴，但终究顾忌太多不了了之，今年恰逢议会大选，马杜罗更不会冒失去民意的政治风险。进退维谷之中，委内瑞拉债务违约风险天天在走高。

  （作者系中国市场学会理事、经济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