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土豪感慨，在游戏里才发现原来自己钱少。其实这不是他钱少，而是他的大脑容量少，不明白虚拟世界并没有可以作为共识的可量化的财富指标，其逻辑与现实世界迥然相异，而他背后那个程序员早摸透了他的心思！

  每天上网，总能看到各种人在各种时间、各种地点以各种方式炫富的段子。甚至有个卖红木家具的广告非常高调地说：不怕自家钱不够，就怕没有好家具！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土豪味。现实世界中，炫富，是有钱人轻易做到的事，至于炫富的人家里究竟有多少财富？这些财富究竟从何处得来？则无从知晓。反正也没人也不关心这个。富人炫富，只为了给富人看。在普通人心里，更多是看热闹，说实在的，这与和看各种杂耍没什么区别。而一些富人热衷于此，岂不是显得很二？

  现实世界中一些富人之所以喜欢炫富，显摆，不过是因为除了财富之外，实在没有其他可以炫耀，内心反而不自信起来，于是通过炫富来形成一个硬壳，让自己免于被无视。这与娱乐圈一些大小名人时不时要制造些各种绯闻、丑闻来博取眼球，道理一样。真正有实力的和有底气的人，会觉得自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因而得以正常的生活。而没有实力就缺乏底气，但又不愿意过普通人的生活的人，只好借助身体或者财富的出位，来试图获得社会的认同。殊不知，越是如此，与社会的距离就越远。普通百姓只会把这些人当猴戏看，而同道中人则相互鄙视。最终，炫耀的结果不仅得不到社会认同，反而招致更多的社会异议。适得其反。

  那么，为何现实世界里有钱人可以炫富？道理很简单，因为财富可以量化。你在朋友圈传一张别墅的图片，代表了财富，这个大家认同。也就是说，成功炫富的前提是，炫耀的东西必须是大家公认的财富度量指标。你不能炫耀一种大家都不认识的东西，即使那个东西真的很贵重，别人不知道，你炫耀也就无效了。你穿一身阿玛尼，手拎爱马仕，跑到某个山区村庄，朴实的村民会羡慕和惊讶么？当然不会。因为人家或许压根就不知道什么阿玛尼，也根本不知道爱马仕。价值在一个群体中未知，无法形成共识，也就不可能产生认同。所以，炫富得炫耀大家共识性的财富。最常见的就是别墅，或者黄金地段的大住宅；然后就是名牌汽车，法拉利、保时捷或者兰博基尼之类的。炫耀名牌时装？这个效果差点，因为冒牌很容易，也很便宜。

  只是，即便你开辆兰博基尼，在自家别墅前照个相，传到社交网络，那又怎么样？假如你真是有钱人，离开现实世界，进入虚拟世界，会发现面临另一番景象。现在你开始玩一款游戏。游戏里当然也有各种财富，普通的物品可以通过花时间获得；贵重的物品要么刷脸，要么花钱。对有钱人来说，花钱是最便捷的方式。于是你开始充值。当你充了几十万后，发现得不到现实世界中的认同感。原因在哪？原来虚拟世界并没有可以作为共识的可量化的财富指标！你拥有多少金币？多少元宝？这些都不是共识性指标。你花几万块得到一个宝物，别人刷脸也照样可以得到。这点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现实世界中当然也有刷脸的，比如买彩票中奖。问题是如果一个人中了大奖，也就成了有钱人。变成同类了。不存在说刷脸的落差。而在虚拟世界中，你花了很多钱得到一个宝物，别人不花钱也可以得到宝物。这就好比一个人运气好，一大早开门发现一辆兰博基尼停在门口，并且车主的名字就是自己！假如真的有这种奇迹发生，现实世界中炫富还有意义么？当存在这种可能时，你上传一个兰博基尼照片，别人会认为说，这可能是刷脸得到的！炫富顿时失去了意义！

  因此，在虚拟世界中，由于商家为了保持人气，吸引普通玩家，通常都会设定刷脸的程序。这就意味着，一个V1玩家也是可获得土豪玩家类似的道具和宝物，从而使得土豪在游戏中炫富的价值大大降低。假如土豪玩家明白了这点，肯定不乐意了。这还有什么意思？花钱连个得瑟的机会都不给。于是，商家为了安抚这些土豪玩家，会给土豪玩家定制一些道具，这是必须花金币才能得到的。问题在于，与豪宅名车这种财富不同，虚拟世界中的道具终归还是道具，虽然其中蕴含了货币，但离开了游戏，这些道具便一文不值。这些道具的价值仅仅体现在你和他人的比较当中。也就是说，你拥有一个稀有道具，别人没有，你就获得炫富价值了。问题在于，商家是定期推出这些稀有道具的，你必须不停地购买，才能保持这种炫富的价值。

  这就产生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游戏中的土豪玩家追随着新道具的步伐，不断投入财富来获取这些道具。而单个的土豪玩家懊丧地发现自己并没有独到的优势，因为你能获得别人也能获得。每个土豪玩家只有争取获得下一个新的稀有道具，才能心理平衡。而这一切都在程序员的掌控之中。程序员在后台设计和投放什么道具，你才能获得该道具。于是，程序员牵着土豪玩家的鼻子转悠。土豪玩家以为自己能在虚拟世界中获得类似现实世界中炫富的快乐，却没想到这种炫富只有他自己以为成功了，其实没有任何一个玩家关注。喜欢关注土豪玩家的只有程序员，因为他想着下一步该让土豪们掏多少钱。钱多人傻，这大概就是程序员对土豪玩家的真心评价。

  一些土豪感慨，在游戏里才发现原来自己钱少。其实这不是他钱少，而是他的大脑容量少，不明白背后有个程序员早摸透了他的心思！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