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天才，一半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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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黑色优势：内幕信息，脏钱，和将华尔街头号“要犯”拉下马的旅程》
⊙阎志鹏
当被问及是否知道有不利用内幕信息的基金时，一位交易员回答：“No，这样的基金将永远无法生存！”这是《黑色优势：内幕信息，脏钱，和将华尔街头号“要犯”拉下马的旅程》中的一段话。黑色优势是相对白色优势和灰色优势而言的。白色指的是公开信息或花钱就可获得的研究报告；灰色优势指非公开的但并不重要的信息；黑色优势则是内幕信息，以及在此基础上的非法交易。
《黑色优势》的作者Sheelah Kolhatkar 是《纽约客》记者，她以美国顶级对冲基金SAC Capital Advisors及创始人，短线交易之王史蒂夫·科恩(Steven A. Cohen)为主角，以侦探小说的手法描述FBI、证监会和检察官与千万富翁、亿万富豪们之间的斗智斗勇；交易员为自保，指控最亲密朋友；控方律师和收入是他们数十倍的辩方律师之间的对决；以及像SAC这样的基金如何精心设计以保护公司最上层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全身而退。
天才的短线交易之王
科恩1957年出生在纽约长岛一个犹太人中产家庭。他身材矮小，却有体育天赋，是棒球队的投手，篮球队的组织后卫。但家里没有足够的钱让他上私课或带他到处参加比赛。上高中后，科恩发现了他的“真爱”：打扑克！他和小伙伴们没日没夜玩牌。从25美分玩起，直到10块、20块。高二时，他每晚的输赢高达上千美元。
玩牌的经历给科恩上了一课——赚钱方式有多种：暑期在超市打工，每小时赚1.85元，那太折磨人啦！而在牌桌上屡屡赢钱，那感觉真爽！在沃顿读书期间，他每日早起阅读《华尔街日报》，密切跟踪股市。毕业后，他追随儿时朋友埃泽尔加入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经纪公司Gruntal。
上班第一天，他关注到一只股票。“我认为这股票明天开盘会高走”。埃泽尔笑了：“那你就试试！”科恩那天下午赚了4000美元，隔夜仓位又赚了4000美元。第一天上班，他就赚了8000美元。他围绕并购、上市这些事件建仓，利用本能捕捉行业轮动机会，很快成了交易明星。1985年，科恩在Gruntal内部成立了自己的团队。他获得了史无前例的分红条款：可保留60%利润，取决于全年表现，年终时还可拿到额外2%至4%。
他的交易天分在1987年10月19日“黑色星期一”后的应对中表现得淋漓尽致。那天道指暴跌近23%。科恩团队损失了近一半资本金。此时，科恩越加显示出几乎非人类的冷静、做出理性交易的能力。他对团队说：“从现在起，我是唯一的交易员，你们都是记账的。”从第二天开始后的数周，他一开盘就大量做空股票，当股价下跌后，他就反手买回来。
1992年，科恩创办了SAC。他像海绵一样吸取大量信息，紧盯盘口，然后买入或做空，一旦赚钱，就卖出。这是一个很难复制的风格。他对数学不感冒，也不研究全球经济，他没有独特的投资哲学，只是个交易者。很快，SAC就用傲人的业绩吸引了大量投资者。SAC收取50%的业绩提成，而行规是只收取20%。但科恩的投资者排队挤着送钱给SAC。
科恩的成功不是偶然的，他无比勤奋。他每天“闻鸡起读”，先在家研究市场；8点前到公司吃早饭。他的交易桌上有12台显示器，他能同时跟踪并交易80只股票。为了不影响交易，所有事情的安排，从理发到会议，都避免打搅他交易。“一切都发生在他的交易桌上。”
每周日，科恩都和投资经理通话。每位经理花5分钟左右时间“推销”他们认为在未来一周的最好交易点子。这被称为“周日点子会”。投资经理每个点子都有“确信度评级”用来衡量他们有多大把握该点子能赚钱。
科恩喜欢雇佣那些好竞争的人，尤其那些参加过大学运动的人。他的梦想就是有一帮“小科恩”，像他一样无所畏惧。他曾经在面试中问：“告诉我你曾经做过的最冒险的事。”科恩认为赚钱的方法是承受明智的风险。如果不敢对高利润机会下重注，那么利润就会大大减少。但承受风险的同时要做好风险管理。SAC在这方面是有惨痛教训的。他们曾购买了北方电信，而股价从38元跌到了31美元。当股价继续下行时，他们不断加仓。这笔交易使他们损失了近200万美元。此后，科恩严格要求：设置一个止损点，如果一笔交易做反了，无论如何都必须清仓。永远不要让情绪妨碍交易决策。
贪婪的魔鬼
科恩与前妻离婚后，对交易员说：“我刚被老婆扒了层皮。我要降低你们的分红比例将钱赚回来。”根据和Gruntal的协议，团队拿利润的60%。团队其他交易员如果赚钱，科恩拿走30%利润，交易员拿走30%。离婚后，科恩宣布他拿走交易员赚钱部分的35%，交易员拿25%。“你不能这么做！”一个交易员抗议道。“我是老板！”科恩回答。
科恩还会解雇那些他认为赚钱过多的人，或拒绝支付他们认为应得的奖金。最终，他把怨恨转向了合伙人。1997年10月的一个晚上，科恩打电话给占20%股份的合伙人Lissak，告诉他惊人的指控：他的妻子指责Lissak试图引诱她。Lissak对指控感到无比震惊，矢口否认。无论真相如何，科恩去除掉了Lissak。
极大的交易量，使SAC成了高盛的最优质客户。作为回报，科恩要求高盛的分析师在改变盈利预期、做出买或卖建议等重要决定之前第一个通知SAC。这给了SAC极大的交易优势。随着管理规模的增加，竞争的加剧，科恩不再满足一般的优势。SAC需要理解股票在较长时间内的表现，而不是简单地根据短期走势交易。SAC决定雇佣行业专家。这些专家会直接从公司和其他来源获得优势，而不是依靠高盛等公司的研究。
在一天股市收盘后，科恩宣布：“我们要改变做事的方式。”他只想雇用那些拥有“根本优势”的交易者，就是在一个行业有精深专业知识或关系的交易员。从那一刻起，SAC从追求白色优势慢慢滑向了追求灰色和黑色优势。
爱尔兰制药公司Elan和美国制药公司惠氏(Wyeth)联合研制出针对阿尔茨海默病的新药Bapi。SAC在2006年雇佣的印度裔投资经理马托马很快就锁定了Bapi。他通过“专家网络”公司Gerson Lehrman集团（GLG）找到了专家——密西根大学医学教授吉尔曼。专家当然明白，不得提供非公开重大信息的戒律，但他们对红线到底在哪里却很模糊。SAC每年支付120万美元年费给GLG以获得和各类专家沟通的机会。专家们自然也很乐意提供意见，30分钟的电话咨询，吉尔曼收取1000美元。
2008年6月29日，马托马推荐Elan股票，预计目标价格为40至50美元（当时价格为26美元）。推荐原因是在7月底的医药行业大会上将公布Bapi二期实验结果。而此推荐的“确信度”是9（10最高）。马托马同时推荐了惠氏制药，确信度同样是9。
在行业大会前三周，吉尔曼被Elan选中在会上讲解实验结果。7月19日，马托马拜访了吉尔曼，并阅读了演示稿。从投资者角度看，实验结果是个巨大失败：Bapi仅对一小部分患者有效。马托马立刻飞回东部。第二天他和科恩通话了20分钟。此刻，SAC在Elan和惠氏两只股票上投资超过10亿美元。科恩指示交易员悄悄清空所有Elan和惠氏股票，还让做空450万股Elan，价值9.6亿美元。7月29日实验结果公开后，Elan股价一路狂泻。此役，SAC获利2.76亿美元。
美国对证券欺诈有5年诉讼期，Elan交易发生在2008年7月，检方在2013年才初步理清主要线索。要在剩下几个月成功起诉科恩，检方必须得到关键涉案人员的合作，如马托马。如贸然起诉失败，对政府公信力是重大打击。而对科恩这样异常谨慎、资源无限的大鲨鱼，FBI和检方想拉其下马异常困难。SAC从组织设计上就将科恩和低层人员隔离开，使科恩不必知道交易员是如何得到点子的。SAC的政策是，如果现有或过去的员工因在SAC期间的事受到调查，公司将支付所有的法律费用。这也使得一些人不愿指控科恩。政府律师和SAC重金聘请的律师根本不在同一重量级别上。SAC律师都是牛校毕业，有数十年行业经验，能在鸡蛋里挑骨头，而政府律师则很年轻，他们如果不在政府工作，充其量只能当SAC律师的助手。
所以，没有意外，故事的结局是，因缺乏关键人员配合，检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起诉SAC，而不是科恩。起诉SAC缺乏对员工的督察，致使多人从事内幕交易。最后，SAC同意支付罚金18亿美元，退还外部投资者资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