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阿姆斯特丹
|
将阿姆斯特丹商品交易所转变为首个现代证券交易所的真正契机，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股票。远洋航行的经验使他们认识到，股份可流通性是保持股本的长期性和稳定性的重要条件。荷兰在17世纪的崛起几乎可完全归功于拥有世上最早的股市。
交易所的起源，最早可追溯到13世纪低地国家港口城市布鲁日（Bruges），这是资本主义发展史上的重要地标。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今天比利时最重要的旅游城市布鲁日，自中世纪以来一直是北欧独一无二的金融与贸易中心。形形色色的生意人、金融掮客及代理人齐聚此处从事各种交易。到了中世纪晚期，一个名为Van der Beurse的家族在布鲁日开了一家旅店Hotel des Bourses，为四方商客提供住宿、仓储、中介和金融等服务。这个家族的姓氏来源于他们的族徽：三只皮囊（拉丁文为bursa）。因为很多交易在这家旅店里完成，所以这里成了商业信息集中地。后来，商人们即使在其他城市定期聚会，也称为“boerse”，这就是今天德文“交易所”的意思。渐渐地，这个家族姓氏“Beurze”成了交易所的代名词，并扩展至全欧洲。如今交易所在英语和法语里都是bourse，荷兰语beurs、意大利语borsa、西班牙语bolsa和瑞典语bors皆源于此。这还是“burse”（钱包），“bolsa”（包）等英语单词的词根。
15世纪早期，布鲁日建造了交易所大楼，用于各种商品和金融交易。之后，安特卫普也有了交易所，由于更优越的地理位置和航运条件，16世纪后慢慢取代布鲁日成为金融中心。1585年，西班牙军队攻占安特卫普，交易所从此一蹶不振，阿姆斯特丹乘势崛起，17世纪之后继承了安特卫普国际贸易中心地位，成为欧洲金融中心。阿姆斯特丹交易所开始了以粮食、鲱鱼、香料等大宗商品的交易，由此助长了各类投机生意，著名的“郁金香泡沫”也就发生在这个时期。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投机生意莫过于股票。
股票起源于远洋航运。1492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后，西班牙占领了中南美洲大片土地，并很快从殖民地运回大量金银财宝，其他欧洲国家纷纷仿效。当时，海上航运往返旅途漫长，风险太大。航行一趟中国、印度，有时需两年以上，等返回欧洲时不仅一些船只沉没，许多船员也会沿途死去。靠传统民间融资方式筹集远洋航行所需的巨额资金显然不可行，如果通过银行借贷将风险都集中在银行身上，哪个傻瓜愿贷款？中世纪航运公司开始以合伙制形式组成，但多半针对某次航运与贸易建立，航程归来，利润分配完毕，投资也告结束——以一次航程为期。随着船舶吨位增加、航程延长，以及海上贸易复杂程度不断增加，人们开始尝试将贸易公司的股份分细，让众多投资者认购，通过发行股票的方式来筹集资金。这种形式与合伙制的差异在于：公司寿命超过了单个投资人的寿命，股票可在家族内被继承。这也不同于原先负有无限责任的企业组织形式，因为投资人的责任是有限的，最多损失所投入的股本，不承担更多风险。这就是现代股份有限公司最早雏形。股份制发明是一项创举，正如一位学者所说，股份公司是一种使其他一切形式都黯然失色的组织。可以说，以其财政力量，能征服整个世界。
将阿姆斯特丹商品交易所转变为第一个现代证券交易所的真正契机，是荷兰东印度公司（VOC）的股票。1602年，由1143名投资者出资645万荷兰盾成立了东印度公司，垄断了好望角以东麦哲伦海峡以西贸易。远洋航行的经验使东印度公司认识到，必须保持股本的长期性和稳定性，而股份可流通性是保持公司股本稳定的重要条件。因此，公司成立时就在章程中规定，成员可自由撤走其资本和应得利润份额，10年后持股人才可自由卖出其股份。后来修订的章程禁止投资者撤回资本，但允许股票转让。东印度公司的股票转让成为标志性事件，意味着真正的“二级市场”的出现。
最初东印度公司股票在阿姆斯特河大桥上买卖，后来荷兰当局在距离市政厅不远处建立一家正规的室内证券交易市场。这个拥有柱廊和钟塔的四方形建筑1609年开业，这是世上第一家证券交易所。其交易品种主要是东印度公司股票，当时被称为“aktien”，这个荷兰文单词相当于英文的“action”，意即行动或要求。今天大家熟知的“stock”（股票）一词是在19世纪后在英国才出现，原意是“木块”。在当时的英国，你借钱给银行，银行职员就在一块木雕小牌两侧边缘上刻下金额，再劈成两半，银行保存一半，债权人拿走另一半，债务到期偿还时，两块“木块”须严丝合缝对起来才行。后来这个词“stock”便演变成股票、证券之意。
证券交易所被后人称为“现代的神庙”（神庙是世界上最早的金融机构），它的出现是金融史上里程碑意义的事件，荷兰在17世纪的崛起几乎可完全归功于该国发达的资本市场。它为荷兰赢得了独立，完成了世上第一次资产阶级革命。尼德兰革命持续 80 年，所需战争经费接近天文数字，正因为有了相对发达的资本市场，荷兰当局通过发行短期债券、终生年金、永续年金等公共债券筹得大量低成本的资金投入战争，最终战胜了宗主国西班牙。不仅如此，在资本市场获得巨额资金的东印度公司成为荷兰对外扩张和掠夺的先遣队。借助资本的力量，公司建立了庞大的远洋船队和军事组织，攫取大片殖民地，垄断海外贸易，使荷兰积累了巨额财富，最终成为当年的经济强国和世界贸易中心。
（作者系浙江财经大学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