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奈今天仍在提醒
世人敬畏自然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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倡导“自然秩序”理念，是重农主义者研究经济问题的出发点。重农主义从生产而非交换领域探寻财富的源泉，这是历史的巨大进步。重农主义对财富的认识很片面，但重视农业，主张发展规模经营，敬畏自然秩序和市场规律的理念，在今天仍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18世纪，天花病毒肆虐欧洲，每年约有40万人被夺走生命，其中就有1774年去世的法国国王路易十五。但在他去世22年前，这位国王对人类治愈天花一度有了信心。那一年是1752年，宫廷御医弗朗斯瓦·魁奈（1694—1774）治愈了皇太子的天花。路易十五非常高兴，赐予魁奈贵族头衔，从此对他信赖有加。在凡尔赛宫，魁奈结识了当时法国各领域的一流思想家，逐渐对经济问题产生了兴趣。于是，在近60岁时，魁奈开始研究经济学，并成了重农主义创始人和古典经济学奠基人之一。魁奈的经济思想得到了亚当·斯密等后世各派学者的高度赞誉。法国经济学家夏尔·季德评价说：“重农主义者开拓了道路，使斯密和此后一百年间所有的学者沿着它前进。”
魁奈所处的时代，法国受重商主义影响，不断强化君主专制和国家干预经济，以牺牲农业为代价发展工商业与对外贸易，并连年发动对外战争。太阳王路易十四早年积累的雄厚国力逐渐被挥霍殆尽，农业因税负沉重而日益凋敝，各种管制严重压抑了工商业的创新活力。国家负债累累，社会躁动不安，民众愈发不满，法国已处在大革命风暴来临的前夕。如何使法国再度富强？包括魁奈在内的一批法国学者苦苦思索着国家的前途与命运，重农主义就在这一背景下诞生了。
重农主义者倡导“自然秩序”理念，这是他们研究经济问题的出发点。他们认为，每一种社会现象都受一定规律的支配，科学研究的目的就在于发现这些规律。人类活动应该与自然规律相协调，社会秩序必须遵从自然秩序。因此，经济活动要认识和尊重其背后的规律。当皇太子与魁奈探讨治国之道时，魁奈表示国王并不难当，因为国王不用做太多事情，只需靠“规律”统治国家。以此为依据，重农主义反对封建特权、政府管制和贸易保护，主张自由放任、自由竞争和自由贸易。用魁奈的话来说是：“必须维持商业的完全自由。因为最完全、最确实，对于国民和国家最有利的国内商业和对外贸易的政策，在于保持竞争的完全自由。”这一理念奠定了古典经济学的理论基础，时至今日，依然提醒着世人要敬畏市场和规律，在制定经济政策时警惕“致命的自负”。
对农业的高度重视，是这一学派的鲜明特征。相对于重商主义，重农主义从生产而非交换领域探寻财富的源泉，这是历史的巨大进步。重商主义者甚至认为，只有农业是生产性的，工业和商业虽然很重要，但他们只是改变原材料的形态和地点，只有农业生产剩余，提供“纯产品”。魁奈就说过：“君主和人民绝不能忘记土地是财富的唯一源泉，只有农业能够增加财富。”他用《经济表》描绘了社会总产品的生产及在各阶层的流通、分配和消费过程，强调只有耕种土地的农场主是生产阶级。此外，魁奈还大力推崇中国的文化，他也因此被称为“欧洲的孔子”。中国重农思想亦深深影响了他对农业的态度，他曾劝谏法国国王仿效中国皇帝亲耕籍田。
在工业革命之前，农业长期是国民经济的支柱，工业生产规模和劳动生产率都十分低下。因此，人们能直观地感受到农业提供生产剩余，而为贵族生产奢侈品的手工业很容易被看作是“非生产性”的。
然而，工业革命的到来无情地打击了重农主义的财富观。工业迅速成为创造财富的主要部门，农业产值在国民经济中的占比不断下降。
尽管如此，农业的基础地位在任何时代都不容动摇。民以食为天，如何在小农经济的基础上实现乡村振兴和农民致富？魁奈给出的方案是：由企业家经营大农场，用规模经营取代小农经济。的确，小农经济只能解决温饱问题，人均只有一亩多地，农民再勤劳也不会致富。如果人均耕地有成百上千亩，并大规模运用现代农业技术，农业的投资收益就相当可观了。在当今发达国家，魁奈的理想已成为现实：90%左右的人口生活在城市，农业基本靠大型现代化农场经营。
在我国，过去四十年农业发生了巨变，通过工业化和城镇化发展降低农业人口占比，带动农业规模化经营。一方面，加大基本公共服务供给，推动人口城镇化，让常年在城市居住和工作的流动人口逐步落户城市、融入城市，在城市有获得感，真正成为市民；另一方面，在农村土地确权完成后，要促进土地经营权流转，避免耕地撂荒，让有志于从事现代农业的农民和创业者稳定经营预期，获得规模效应，促进资本、技术、管理等要素流向农业。
当然，我国各地农业资源禀赋条件差异很大，不是短时间内能就全面实行规模化经营的。规模经营诚然是农业现代化必由之路，但要因地制宜，尊重规律，在鼓励发展规模经营的同时，促进小农户和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
囿于时代局限，重农主义对财富的认识无疑很片面，但重视农业，主张发展规模经营，敬畏自然秩序和市场规律的理念，在今天仍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作者系青年经济学者、银行从业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