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能源汽车下乡之路堵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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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在济南郊外三村庄调研发现：家家户户都有车，绿牌车却鲜见
◎王玉晴
山东济南，南依泰山，北邻黄河。初夏季节，此地已是蝉鸣声声急。上海证券报记者先后搭乘了包括三轮车在内的多种交通工具，在济南郊外三座村庄走村过巷，寻寻觅觅。
夕阳下的荀于村，记者听到像歌声一样婉转的叫卖声从巷子里传出。循声望去，一位大爷正骑着电动三轮车慢悠悠驶来，斗里拉着一车鸡仔鸭仔。一辆奔驰SUV被他“憋”在身后，着急却无奈。
“你要调查什么新能源汽车？我们这几乎没人买这玩意呢。”记者抓住一个村民问询他这里新能源汽车多不多时，对方如此回答。
不仅荀于村罕见新能源汽车，邹庄村、高楼村也难觅“绿牌”。记者每村走访的五六户人家，每家每户都有汽车，就是没有新能源汽车。
为什么江浙一带的农村青年越来越多开上了新能源汽车，而齐鲁大地还“不动声色”？
乡村难觅新能源汽车
荀于村位于济南东边。村民收入似乎很不错，家家户户都有机动车。
村里有些人虽然致富了，但依然选择不时回村居住。坐拥百家连锁店的赵先生就是村里先富起来的典型。
“赵总这么富有，会不会很时髦买辆特斯拉或者比亚迪？”记者边想边往赵先生家赶。
赵先生正与小女儿在院门口玩耍，旁边停放着一辆奔驰SUV。了解到记者来意后，赵先生摇头哈哈一笑说：“你想错了，我不会买纯电车。你去看看，我们村谁买了新能源汽车？反正我没见过。”赵先生还给记者分析了开电动车的难处：“我巡店一圈下来最少300多公里，这么热的天还要开空调，电车撑不住。就算勉强跑下来，中间充下电，我回家可能要晚1个小时。”
记者在这个不大的村庄基本逛了个遍，果真如赵先生所说，没有见到一辆新能源汽车。
在另外两座村庄，记者看到了相似的景象：巷子里、院门口到处停放着汽车，村子的停车场也停得满满当当，没有看到一辆绿牌车。仅在邹庄村安置小区的大型停车场中，见到了三四辆比亚迪。但这无法直接推断是否为居民自用——在走访中，每当被访者提起“我想起有个朋友最近买的就是电动车”，一般下一句会接上：“他是用来跑滴滴的。”
由于没有新能源汽车，配套设施也基本未在济南农村出现。在三个村子里，记者都未见到充电桩。多位被访者表示，并不知道周围哪里有充电桩。记者致电荀于村、高楼村村委会，工作人员都表示，目前村里装充电桩没有任何限制，并似乎对这件事没有太多了解。在邹庄新村安置小区周边有4家汽修店，全部不维修新能源汽车。
可以说，新能源汽车在济南的乡村接受度并不高。
两代人的两类用车需求
虽说难以找到新能源汽车，但记者观察到这里有别于城市的用车样貌。在三座村庄里，除了轿车外，巷子里、院门里还有许多三轮车、两轮车、小型四轮电动代步车、货车等。每家每户几乎都拥有好几样车型。
村民为记者指路的汽车城“匡山汽车大世界”也别具乡村销售特色。在汽车城的醒目位置，设有一个“五菱汽车致富专区”，陈列着五菱货车、面包车、电动车型五菱宏光MINI等。
看到这些景象，记者非常想了解，这里村民为何需要这些车型？新能源汽车是否符合他们的用车需求？
记者上门时，高楼村的高大爷刚从田里浇水回来。时值今年6月底北方的一波高温天，他直说太热了，如果不浇水，庄稼很快会枯死。高大爷下田用的电动三轮车停在院子里。除了务农，他还会骑三轮车到附近济阳县城（现为济阳区）打工。他说，门口停着的油车是他儿子的，儿子刚忙完夜班正在睡觉。高大爷的老伴则有一辆小型四轮电动代步车，用来日常代步。
转头走到高楼村的另一位高大爷家，记者发现他家“车”更多——两辆燃油汽车、三辆电动三轮车、三辆电动自行车。燃油车供高大爷和孩子开，三轮车、两轮车则供一家老小在附近通行。
日常代步，两轮三轮成为这里村民的普遍选择。记者切身体验了一把——在高楼村走访时，一位村民给记者借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在村里转。还真别说，比乘汽车上上下下更方便。
随着走访深入，记者发现，这里大部分家庭的出行需求十分类似。老一辈一般住在村里，有的赋闲在家，有的做些农活、打打工，活动半径不过附近方圆十几里地。年轻一代则经常外出，跑活、拉货、做生意。
老一辈需要短途出行、拉货工具，年轻一代需要长途出行工具，新能源汽车似乎有些“两不沾”。新能源汽车下乡的堵点，也就逐渐浮出水面了。
满足需求才能完成替代
想要替代老年出行的小型四轮电动代步车，新能源车似乎有些难。从价格上说，记者在匡山汽车大世界走访4S店发现，3万元左右的“神车”五菱宏光MINI已算是价格最低的新能源车型之一。其他品牌中，如奇瑞、东风的低价新能源汽车型基本在3万元至7万元，续航在100公里至300公里。相比之下，电动三轮车的售价仅有数千元，再好点的1万元左右，比新能源汽车有明显的价格优势。
驾照是另一个客观障碍。邹庄村的一位大娘对记者说：“三轮车用电方便，拧着就走，有本（驾照）没本的都能开。开汽车要本，像俺这老人似的，能考个本吗？”在高楼村，一位老年村民回忆道，早年他开过燃油三轮车，但是从来没有取得过驾照，现在村里有驾照的老人也非常少。
这些留村老年人，其实也不是用车主力。若将目光投向需要通勤、出差的年轻一代，赵先生提到的里程焦虑就成为最主要的问题。
记者了解到，这里人月均收入在3500元至4000元，购车价位大多在10万元左右。记者在匡山汽车大世界走访了五菱、奇瑞、东风等门店，售价10万元以内的新能源车型，续航基本在三四百公里以内，难以满足年轻一代跑远途的需要。可以说，在低价市场，新能源汽车里程焦虑依旧十分明显。
记者还发现，虽然渗透率不高，但是年轻一代对新能源汽车都有所了解并有自己的看法，甚至不少老年人也了解。不过，这了解带着一些“偏见”。提起新能源汽车，他们会想到某品牌刹车失灵事故，某品牌起火事故……主要是通过抖音、快手看到的。这些担忧也让他们不愿意继续了解和选择新能源汽车。
从记者调研情况来看，前述阻碍是新能源汽车“开不进”农村的主要堵点。而农村充电桩的建设，并不是目前最重要的掣肘。荀于村、高楼村村委会工作人员以及多位居民都对记者表示，村里电压稳定，也没有安装充电桩的限制。记者了解到，关于充电桩安装的问题主要在于部分农家院子不够大，或者需要停三轮车，使得在家充电不方便，但也并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
当下，混动车或许是一个切入点。包括赵先生在内，多位农村年轻人都对记者提及考虑购买混动车。赵先生说：“用混动车的话，在市区开可以用电。买车肯定要用好多年，省下的油钱可能抵消购买时贵的那几万块。跑长途又可以用油，不用担心续航问题。”在匡山汽车大世界的比亚迪门店，销售人员听说记者想要购买10万元左右的新能源汽车，也主要介绍了混动车型驱逐舰。
将目光放长远看，如果路网充电桩的铺设能够便利年轻一代跑长途的需要，像加油一样方便充电，那么新能源汽车或可以真正融入他们的生活场景，激发购车愿望。针对农村拉货等需求，车企也可以开发相应的车型。此外，被访者提及的新能源汽车价格高、续航低、安全性欠佳等问题，主要指向动力电池。随着未来动力电池技术的持续升级，也将成为新能源汽车走向广阔乡村市场的推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