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发展的眼光破解成本病——读《增长的烦恼：鲍莫尔病及其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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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学杰
1980年，在美国读四年制本科平均每年只需花费3500美元。然而到了2008年，这个数字就已经成为永不可追的历史了：本科一年的学费上涨到了接近20500美元。在这些年间，大学本科学费的年均增长率超过了6%，远远超过了通货膨胀率。如果这种趋势一直持续下去，那么到2035年，一流私立大学的年均在校学习成本可能会接近20万美元。大学学费上涨绝不是孤立的例子，医疗保健和现场艺术表演等也是成本不断上升模式的受害者。这种模式就是人们所称的“成本病”，或称“鲍莫尔病”。
著名经济学家威廉·鲍莫尔是“鲍莫尔病”的提出者，《增长的烦恼：鲍莫尔病及其应对》系威廉·鲍莫尔关于“鲍莫尔病”的经济学科普读物，这本书向公众科普了“鲍莫尔病”的概念，澄清人们对它的误解，并为解决“鲍莫尔病”问题提出了应对之策。
成本病是工业革命的产物
“鲍莫尔病”是经济增长的产物，指停滞部门的商品和服务的成本必然会随着进步部门生产率的提高而大幅上升。生产率的显著提高始于工业革命。从公元476年罗马帝国灭亡到美国独立战争，在整整13个世纪的时间里，全世界范围内每个工人的平均产出几乎没有增长。事实上，罗马帝国灭亡后，人均产出可能一直下降，直到大约10世纪才开始以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上升。在工业革命之前，整个经济的生产率几乎没有提高，因此，所有这些行业的相对成本差异很可能几乎从来没有扩大过，从而没有什么产品会受到成本病的困扰。
而在现代经济中，生产率的快速提高导致了一种成本趋势，利用这种成本趋势可以将经济划分为两个部门，作者称之为“停滞部门”和“进步部门”。在本书中，作者把生产率的提高定义为生产过程中发生的劳动节约型变化，它能够使每小时劳动投入的产出显著增加。随着时间的推移，与进步部门提供的商品和服务相比，停滞部门提供的商品和服务将变得越来越不容易负担得起，比如快速上升的住院医疗费用和不断上涨的大学学费。
作者认为，成本病不是一个短暂的现象。工商企业之间白热化的“军备竞赛”，特别是在高科技经济部门内部，劳动节约型创新将在相对容易实施的行业中不断涌现。在可预见的未来，这种成本病会一直伴随着我们。
成本病源于个人服务的本质
作者在书中解释道：成本病源于个人服务的本质，这种服务通常需要服务提供者和消费者进行直接、面对面的互动。
比如，医生、教师和图书管理员所从事的工作，都需要这种面对面的接触。而在其他经济部门，比如在汽车制造行业，就不需要消费者与生产商进行直接的个人接触。消费者通常不知道是谁组装了汽车，也不关心在生产过程中投入了多少劳动时间。假设一家汽车厂引入了一种新的生产工艺，使得它能够在不增加劳动投入的情况下将年产量提高25%。如果劳动规模保持不变，但是工资提高了25%，那么汽车产量的增长将恰好抵消更高工资所带来的成本。如果我们用每辆车的劳动成本来衡量生产率，尽管他们花在每辆车上的时间已经变少了，但工人的生产率仍然与以前一样。
但是，在个人服务上投入的时间减少，则很可能降低服务质量。或者换句话说，在医疗保健、教育等领域，很难在不降低质量的前提下提高劳动生产率，即在一定时间内增加治疗的病人或教育学生的数量。因此，在制造业部门实现劳动节约型技术变革，要比提供服务产品的部门容易得多。例如，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非农制造业部门的生产率平均每年都能提高大约2%。但是与此同时，小学和中学教育的劳动生产率实际上却出现了下降，公立学校每名教师教育的平均学生人数，已经从1960年至1961年间的大约25人，下降到了2006年至2007年间的大约15人。
当生产率的不断提高导致整个经济体的工资水平上升时，各行业不同的生产率增长状况会导致一些行业的实际成本上升，同时另一些行业的实际成本则相对下降。以制造业为例，假设制造业的工资上涨了2%，但是工业制成品的成本并不一定会上升，因为生产率提高带来的人均产出增加能够抵消工资的上涨。相比之下，在许多以个人服务为特点的行业中，引进劳动节约型设备是非常困难的。比如，教师或警察的工资如果上涨了2%，那么就很难用生产率的提高来抵消，因此必定会导致市政预算的相应增加。同样，美发师的工资如果上涨2%，美容院就必须提高价格。
长期来看，一个国家整体经济中所有工人的工资往往倾向于一起上升或下降，否则，工资水平严重落后的行业的劳动力就会流失。因此，汽车工人和警察的工资会以大致相同的速度提高，但是如果生产汽车的流水装配线的生产率提高了，同时警察乘巡逻车出警的生产率却没有提高，那么相对于制造业，警察提供的安全保护这种服务的成本就会上升。几十年来，这两个行业不同的成本增长率叠加到了一起，使得个人服务比工业制成品的成本昂贵得多。
如何减少医疗保健成本
在书中，作者以美国的医疗服务为例，探讨如何降低成本。比如，作者建议使用基于条形码的给药系统，减少医院在对患者给药上的差错。在最近几十年里，美国这类医疗错误一直在大幅增加。如果消灭了医院中发生的所有医疗错误，那么美国每年的死亡人数可以减少大约18万人，同时仅在医保患者中每年就可以节约44亿美元左右。
作者还在书中对过度治疗提出质疑。最新研究表明，过度治疗高血压，会使血压大幅下降，血流量的过度减少则可能将导致心脏病发作或中风，从而产生更高的医疗费用。事实上，那些接受更便宜的疗法，使用更少的药物，以及对血压不过度监督的患者，反而取得了更好的疗效。又如，一项针对2型糖尿病患者的研究表明，过分“努力”地降低血糖水平会增加因低血糖产生冠心病甚至死亡的人数。
作者认为，要鼓励医生停止成本高昂但效果不明显的手术，同时要对昂贵的新医疗设备的成本加以补贴或对它们的使用进行管制，因为医生使用这类设备的次数往往会超过绝对必要的次数。作者建议，具体的方式包括，更准确地评估新的和现有的医疗方法，去除不必要或有害的手术；鉴别成本更低的治疗方法，抑制患者不必要的检查和治疗需求；改革医疗责任和医疗保险制度，消除医疗保健支出中的浪费等。
认为负担不起更易出问题
尽管提出了降低医疗保健成本的建议，但是作者认为，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法彻底解决成本病。其原因在于医疗保健、教育、戏剧、音乐和舞蹈表演等服务所包含的劳动成分无法减少，难以引入能够提高生产率的劳动节约型变革，因此长期来看，这些服务的相对成本仍将持续上升。比如，一些国家对医生的收入设定了上限，有的国家还限制了患者的治疗方法。然而，这些国家几乎未能阻止医疗保健成本的上升率超过通胀率。
不过，作者仍表示，只要未来生产率的提高依然与过去几十年相似，那么伴随着生产率不断提高而出现的服务成本不断上升，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可怕。人们仍然可以拥有一切：更好的医疗保健、更优质的教育，而且人们不必为此放弃衣食住行，如舒适的假期、不受限制的旅行和随时可得的娱乐。事实上，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医疗费用的爆炸式增长和大学学费的急速提高，并没有阻止美国人消费这些服务。人类现在的寿命比以往任何历史时期都更长，上大学的人口比例也在不断上升。
在书中，作者设想了两种未来的前景。在第一种前景中，整体生产率继续保持增长，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医疗保健和教育的费用变得越来越贵，但由于收入也会快速增长，人们仍将负担得起这些服务。在第二种前景中，假设未来的生产率不再持续增长，创新逐渐停止，平均收入水平停止了稳步上升，不过那样的话，成本病将不复存在，因为成本病本身源于不同经济部门生产率增长的不均等。当然，作者认为，这种令人沮丧的情况不会发生，即便像一些观察人士宣称的那样，创新正在放缓，但是创新驱动的生产率提高也仍然远未下降至零。
简而言之，在作者看来，持负担不起“成本病”的观点更容易出现问题。因为那样会导致政治幼稚病，比如一方面要求削减政府收入，另一方面又要求政府预算必须永远保持平衡，如此反而会剥夺我们的后代享受更好服务的机会。
本书作者几十年专注于成本病的研究，其研究风格颇有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意味，并且一些推断有的已经得到现实验证。在作者看来，发展带来的问题，应该用发展的眼光去打量，用发展的方式去寻求破解，成本病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过于短视，只为解决眼前的问题而因噎废食。看问题，应该放眼长远，不纠结于一时的表象，这正是本书带给我们的启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