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生活多一点赏心悦目何以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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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产品不再满足于解决“实际用途”，而更多去追求“赏心悦目”，“美感经济”的时代也就如期而至，这是历史的必然。美感不是故作高深，更不是附庸风雅。如果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那么审美也一样。
关于我们“美感匮乏”的吐槽，已不是一两天了。从街道牌匾到建筑外观再到服饰搭配，甚至对课本封面，通常会冒出相同的追问：为什么会这么丑？
这个问题我很早有意识到。同样是旅游风景照，差不多的山丘、河川、车站、城镇公路，一样的画中人，但在不同地区拍出来感觉就是不同。去日本回来的朋友常感慨，日本很多城市、景点的细节之处都很耐看，甚至连一棵棵行道树的枝叶也像盆景一样经过仔细修剪。又如，去洛杉矶，潮人们喜欢去Paul Smith的粉红墙打卡，或去“比佛利山旅馆”集赞。相比起来，国内有些城市景观既不缺颜色油漆，也不缺空间位置，更不缺预算投资，但不可否认总有不小的改善余地。差别，或许就在字体设计、颜色运用、结构布局、艺术设计、视效营造和匠心专注上。
重提这个话题，是因为近期公司装修，不得不面对一系列与工程队沟通协商和监督其执行问题。他们的表现不能说不尽力，但很多方面，确实令人顿生无奈和无力感。试举两例：我让负责人制作一个架空、轻盈的不锈钢制吧台，他做了，但结果外观很厚，显得笨重；我让他做一堵媒体采访墙，将公司标识镶嵌在其中，他做了，但比例失调，字体不妥。凡此种种，我们总会在颜色、材质、字体上有出入。到后来，他干脆省时省事，一切问我的意见（避免推倒重来）。我有时就建议他直接借鉴、模仿某某咖啡馆、某某产品——他答，这些他没去过，是否有照片发给他看，他依样画葫芦得了。于是我明白了，不是人家不用心，只是彼此的生活环境不一样。
话说有家国内一线梯队的房产公司，其创始老总精通建筑设计，一看施工图纸，指点江山举重若轻，把几个问题一一陈列，能把现场高级工程师都说得自叹不如。他历史专业出身，又好唐诗宋词，所以其公司出品的楼盘常用诗词歌赋为名，极富古韵典雅。坊间流传一个说法，他为了造出有品质的酒店，会让设计师先去各大知名酒店入住一个月，找灵感、求体验。照他的观念，没住过高级酒店的人，怎能设计出酒店建筑精品？这与我平日里选择西餐厅就餐的逻辑相似。试想，一个都没去过欧洲的人，说擅长法式料理，能信吗？
可以肯定，品位、审美与钱多钱少无关。日本建筑大师芦原义信在《街道的美学》中就曾说，经济高速成长时期的日本，作为城市景观的街道也“极为贫乏”。他认为，街道是一种文化，是和生活紧密联系的。现代城市，绝大多数人都在室内活动，建筑内部才是最有活力的场所，所以要使街道富有活力，就必须将建筑内部的秩序渗透出来，街道的活力是两侧的建筑造成的。日本的传统是关注内部秩序，意味着对“家”以外的空间漠不关心，但即便家里也并不富有美感，“日本普通家庭的室内空间，同国民收入是不成比例的，一般说仍很差。”芦原义信的话多少让人宽慰，“先求富后求美”的滞后并不仅是我们独有的现象。
2013年，谷歌推出谷歌眼镜，开可穿戴智能设备一时之风潮，也一度被视作“划时代的产物”，但可惜，最终以失败告终，黯然退场。分析原因，除了常为人诟病的内置摄像功能、为给周围人带来侵害隐私的担忧外，最主要的还是缺乏前卫、潮流的包装设计。谷歌在开发眼镜时，曾与部分眼镜制造商例如Luxottica合作。但几年下来，谷歌眼镜始终无法摆脱那种数十年前医学用眼镜仪器的感觉。《财富》杂志曾如此评论：“听起来很酷，看上去很傻……许多人可能认为谷歌眼镜非常时尚。不过，肯定也有许多人会认为谷歌眼镜目前的造型艳俗不堪，戴上它像个书呆子。”科技网站The Verge也质疑：“谁会愿意在公共场合戴这么个玩意儿？”
与谷歌眼镜形成鲜明对比，因而有了不同命运的科技产品，当属“苹果手表”了。在开发初期，苹果公司就积极与时装杂志社合作，力图把手表打造成时尚品牌，以极具设计感和科技流行的元素来吸引年轻用户。读过利恩德·卡尼的《乔纳森传》，就知道苹果首席设计主管乔乔尼·艾维的故事。他被称作“苹果的秘密武器”，乔布斯的“精神伴侣”。从某种角度讲，是他缔造了苹果“i”系列产品纯粹、简单的外观设计与风格，并让公司成为今天的“数码帝国”。苹果手表也是艾维的作品。这款手表证明，艾维最重视的还是产品设计，技术在他眼中只排第二。
在早期特斯拉量产问世的车型中，Tesla Roadster销售业绩惨淡，四年只销售了2250辆，但这款纯电动汽车能在4秒内完成百公里加速，且极速为每小时200公里。该车型在研发与生产过程中大量借鉴了Elise跑车的设计理念，车身采用碳纤维材料构造，底盘由模压铝构成。不仅赋予了汽车时尚的外观造型，还确保了车身的坚固性。2008年6月，万众瞩目的Model S登场，彻底改变了汽车产业格局。更酷炫的外观设计，更久的续航里程，更豪华的驾驶舱，还有无限接近普通内燃机的驾驶习惯，都让Model S大放异彩。如果国产新能源汽车在解决续航能力基础上，大刀阔斧改进车型及内饰设计，这一新兴市场发展仍需大量政府补贴来维系吗？
当产品不再满足于解决“实际用途”，而更多去追求“赏心悦目”，“美感经济”的时代也就如期而至，这是历史的必然。美感不是故作高深，更不是附庸风雅。如果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那么审美也一样。
（作者系浙江传媒学院副教授，知名互联网观察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