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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室外北京春天的沙尘暴遮天蔽日,我只能无奈地在办公室内感叹这并不见好的人居环境,更促使我将上周在皖南几次横跨长江时所见所想的写出来。
3月底的江南,莺飞草长。穿梭在那金灿灿的油菜花香里,望着沿途经过的长江,我想到了地处上游的四川与重庆在去年夏天和今年春天发生的少有旱灾。嗨,这集千江之水的长江流域地区都开始闹起旱灾来了,那河干见底已多年而基本没什么地表河的北京地区不刮沙尘暴,又能刮什么呢?令人忧虑的是,现在还是郁郁葱葱的长江中游地区,谁又能确定就一定不发生四川与北京地区那样的干旱呢?
从宇宙看地球上的人类,实在是渺小而又自负。自负到什么都想拥有,贪婪到人类之外的一切都想要征服,结果却是渺小到不仅不能征服与驾驭本身贪婪的心,反而饱尝大自然的报复。
仅就在江河之上修建水坝来看,高度15米以上的大型水坝在全球修了45000个,而我国就有22000个,占了近一半;如果将高度低于15米的中小水坝也算上,我国总共修了88000个。结果呢?水灾照样发生,旱灾连江南水乡也开始闹开了;河道大幅萎缩,河床裸露,沙飞大江南北;水电是供应了不少,可越来越多的人像我这样,在阳春三月也得门窗紧闭,听着室外肆虐的沙尘暴,只有在室内开着电灯享受电的份儿。那种“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的春景只有闭着眼睛去想象了。
水坝建设使黑河河道萎缩率达45%至70%,流域内生态环境急剧退化;水坝建设促成了新疆艾比湖的衰落;水坝工程破坏了青海湖的生物多样性;石羊河上游多条支流由筑坝截水而成的10座水库,导致原本是绿洲的民勤县生态急剧恶化,民众大量迁往新疆与内蒙,有的村子只剩下两个人,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罗布泊;三门峡大型水坝使渭河下游成为悬河,土地盐碱化和洪水灾害泛滥;水坝过多与水库失水导致黄河基本成了季节河;筑坝导致汉水流域水生态严重失衡;广西西津水库库区生态恶化,移民生活贫困;云南曼湾电站淹没大量农田,导致水土流失,加剧生态破坏。专家测算,水库蒸发失水的速度是每年150万吨/公里,按我国“三北”地区水库总库容1300亿吨计算,每年蒸发失水达200亿吨,超过该地区缺水总和。
如果人类追求的经济增长与发展,却使新鲜空气洁净饮水健康食品变得稀缺,绝对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愿意要的。如果经济学家们的理论与政策建议,或者是政府与企业决策者们的决策结果是“食品安全”成为今年“两会”的热点,肯定是占绝大多数的非经济学家与非公私决策者的普通民众所不能容忍和需要的。但令人担心的是,经济学家们与大大小小的决策者们正在以“经济增长”为名,展示并不断助推着人类那贪婪、嫉妒与自负的恶性。
在越来越缺少智慧的经济学家行列里,最有名的论断,当属上个世纪那位经济学大师凯恩斯所讲的:“至少在一百年内,我们还必须对己对人扬言美就是恶,恶就是美;因为恶实用,美不实用。我们还会有稍长一段时间要把贪婪、高利剥削、防范戒备奉为信条。只有它们才能把我们从经济必然性的地道里引领出来见天日。”在经济学家将世上万物分成不是“经济”就是“非经济”的二元化世界里,凯恩斯的观点真是赤裸裸的“经济”!连古典经济学家那点顾忌都没有了!如果经济学是从亚当·斯密开始的话,这位在1776年出版了《国富论》来倡导竞争与财富追求的经济学家,至少还在1759年先出版了一本《道德情操论》,来阐明具有利己主义本性的个人怎样控制自己自私的感情或行为。但到后来的经济学家———就如同凯恩斯上述观点所表露的———却越来越肆无忌惮地把大自然当作收入而非资本,不计成本地消耗,并越来越信奉以下理念:“任何阻碍经济发展的事物都是可耻的,如果人们坚持不放弃,就会被看成是破坏分子或傻瓜。你尽可以说某一事物不道德、丑恶、毁灭灵魂、使人堕落,或者说它危及世界和平与子孙万代的幸福,但只要你没有证明它是‘不经济的’,你就没有真正对它存在、发展与昌盛的权利提出质问。”
问题是,由于经济学对现实生活影响的深远性,经济学家的理论与观点对现代世界活动的形成起着主要作用,所以,在如此经济学的影响下,那些“患有自大狂、把整个宇宙都看成是自己合法采石场的政府”和所有“隐去所有者姓名”的大公司决策者们,就在“恶实用,美不实用”思想指导下去“改天换日”,过多地向自然索取与破坏。
到头来,我们终于感受到了人类的渺小。渺小到我们还没怎么富裕,就连空气、水、食品的新鲜洁净健康这种人类基本生存条件都快要解决不了的地步,渺小到眼看着沙尘暴一年年愈益扩展和严重而束手无措。所以,我们还是不要肆意拦截江河筑坝的为好,因为江河之水就应该全部流入大海,才能再由大海蒸腾进入大陆上空形成雨雪,而循环往复维持平衡;借此少一点贪婪、嫉妒与自负。否则,就像眼下的中国现实,如同某些不当对外开放政策的结果,我们中国人赚了GDP而外国人赚了利润一样,GDP倒是不断翻番,而诸如“食品安全”之类的基本生存条件不断翻着跟头地恶劣。试问,连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保证不了,还谈得上“以人为本”吗?
因此,不管是经济学家,还是大大小小的决策者,不妨静下心来多琢磨琢磨2200多年前我们祖先在不用修坝就能有效引水的都江堰中体现出的智慧吧(这是当今世界惟一留存的年代久远的以无坝引水为特征的水利工程)。无论如何,有智慧的经济学才是长久的。如同上世纪70年代英籍德国人舒马赫所主张的,对经济学而言,“智慧的中心概念就是持久性。我们必须研究持久性经济学”。
要知道,一位印第安酋长150多年前就对西方白人说过,地球不属于人类,人类属于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