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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里禽蛋涨价,一年时间不到价格便上扬三倍之多,嫌贵不买了,又怕吃不上蛋。怎么办?有人决定自己去饲养一群鸡禽,那样就天天有蛋吃,不愁市场变化,甚至还可以将之当作宠物饲弄,怡情悦性,真是一举多得。
个人合作建房的主张,也是同一逻辑。面对价格行情,深感难于融入,转而脱离市场,自力更生,本也无可厚非。然而这是一项技术难度颇高、运转环节繁复、投入成本庞杂、组织架构严密的工程,是专业性极强的组合(非专业户不能办到),决非如饲养几只鸡那样小规模、低成本、简单且易于复制,实践起来谈何容易!
硬是要不甘心,勉强搭配一个班子,拼凑一点资金,再想法子去走走关系疏通一番,或能够制造出一点响动来,但究竟能够走出多远,照北京人的话说是“看起来有点悬”,悬就悬在合作建房试图整个儿改换掉游戏规则,将以开发商为中心的市场重心转移到以购房人为中心的非市场重心(健康的市场其实是应以购房人为中心的)上去。
可见,合作建房光靠财大气粗的蛮干一把不行,即便在地方上吃得开也未必能行。更何况,当前多数合作建房组织财力参差不齐、气势弱不禁风,在地方上的影响面也并非足以呼风唤雨。工商、税务、城建、土地、规划等部门你几乎没法一一摆平。
话又说回来,盖房子纯属一桩私人事务,本不应这么艰巨复杂。在不损害他人权益或者侵犯公共利益边界的前提下,于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实现居住应该完全悉听尊便。有人选择了合作建房,大抵是受传统中国农村家庭自建房模式的启发,自由意识高涨,逻辑基调在于:我买不起,还不允许我不买吗?我选择了不买,是不是也可以选择自己盖房子?便宜而且实惠,请务必理解和尊重。
都说市场经济是自由经济,人人得自主,允许选择,但市场经济的自主也是有限度的。你有权决定自己不消费,但你无权选择抵制消费、号召不消费,否则你就是在破坏和动摇市场,是不能允许的。
有这一重逻辑,恕我合理地猜度某些人的心思,合作建房当然就是在破坏市场秩序。想想看,几个人簇拥到一起振臂高呼,招致一群人都不愿意再进入市场,这倒也罢了,尤其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这些人还要团结起来,影响和劝说更多群体以合作建房的方式排斥市场、拒绝市场,这就有些危险了。
说合作建房不是简单的社会个体的定居权利选择,而是在破坏市场,其中自有一番道理。市场经济来到人间,无孔不入地渗透到每一个角落,利用分工将各个市场参与主体固定在特定的职能位置上,因为有明确分工,不同角色创造出不同的价值产品,又利用这不同的价值产品进入市场交易。因为交易的兴起,推动了价值产品的流通,使各个市场主体之间联系更加紧密、价值更趋互补,从而构筑起市场经济的一个完整脉胳。
或者可以说,市场经济最为本质的生态一面,简而言之就是一条食物链,在这个链条上,每个参与主体自成一环,每一个环节又互为依存。在这个食物链上,每一主体环节均不可互相替代和出位,否则就会打乱规律,导致生态紊乱。个人合作建房,可以看作是该条食物链上的某一个主体环节正试图摆脱这个链条,改变固有的运转规律而寻求逆向性、变革性的单独存续,后果会是什么?
当然是开发商可能失业并由此出局(不仅是这样,更多的主体都会逐一出局)。作为食物链里的一个环节,开发商体系的功能自此丧失,变得无关紧要起来。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开发商或将之取代,最不济也可以自己去盖房子。人们纷纷选择退出,这时候,这个被称之为“市场经济”的食物链断裂,规则性洗牌和链条重构势不可免。由拒绝消费到引发抵制性消费浪潮所导致的“蝴蝶效应”显现。
一个人养上几只鸡以应对禽蛋类价格上涨,未必能对整个禽蛋市场构成多大冲击,因为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而大费周折去守候并不短暂的生养周期,看起来也很麻烦,不会有太多人跟进。房屋则不同,在异常昂贵的时候人们不得不考虑改换其他获得渠道,在竞相仿效和推波助澜之后,这种改换将演变成一种彻底的抛弃。
只是,要通过合作建房把房屋这只“蛋”完整和顺利地生产下来,几乎没有可能。已经说过,没有人会容许这样做,政府也不会开这个先例。市场经济有其固有的规则需要恪守,任何以可能淘汰掉整条食物链的姿态去务求自力更生,都会威胁到别人从而引起更大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