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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问,“我写的书,送给你的,你捐了么?”我说,“也捐了!”她很生气,认为我看不起她的书,没有藏好她的书。其实,她的想法是何其地错误呢。一本书,赠给我个人,放在我个人的书房里,只是我一个人看,但是,赠给图书馆,给那些孩子们看,它会得到更专业的管理维护,会得更多的读者,也许是一百个,也许是两百个,很可能还更多。
想想从前那些私人藏书家的故事吧。旧时江浙有很多极富盛名的藏书大家,他们一生万金散尽,到处收书,集书,藏书,可是到最后还不是流失了?能完整保持下来的,几乎没有。在我看来,他们把书收到家里秘藏,非但没有保护好那些书,反而是让那些书明珠暗投了———明里是爱书,实际上是封锁了书,让书坐了牢。一本书见不到读者,就犹如一个热爱自由的人坐了牢房啊。
想起少时无书可读,到处借书的事情,我就觉得,书住在私人家里,实在就如同一个爱好旅行的人,收起了行囊,放弃了车票,过起了定居生活一样。一个旅行者要永远行走在路上才好,一本书也要永远在不同的读者手里流转才好。
关于书的事情,我最近想了很多,有些书对我来说来得不易。比如那套《鲁迅全集》是当年我在海门苦闷彷徨无地容身之时,刘延池老先生垫资,帮我从海门新华书店淘来的。当时,初买的时候缺两卷,刘先生以接近70的高龄,一个人拎着那么重一捆书,跑三里多路,给我送书来,这份深情,怎么能忘呢?刘先生已经过世,此书,已是我和他唯一的联系。我的书橱里有很多的签名本,高行健的签名本,贾平凹的签名本,我的导师曾华鹏先生的签名本,我的朋友邓一光、张执浩等等,还有很多青年作者的签名本,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很珍贵的。
其实,占有书,和拥有知识并没有什么对应的关系,占有书,更和拥有对知识的渴求没有关系。更进一步说,占有书,和拥有属灵的生活也没有关系。让书去旅行,去它的美地———更多读者那里,这才是对书的尊重。
我还会不断买书,集书,然后不断地捐赠。这样做,有属灵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