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湘源
我们为了什么而“走出去”这本来是个不成问题的问题。可是,如果有高人说:“投资海外不在于回报,”习惯了把投资和回报联系起来的丈二金刚还摸不摸得着头脑呢?
现在的问题就是,不仅有人在这样说,而且事实上也是在这样做。
引导资金走向海外,被视为化解流动性过剩的一个重大举措。说白了,也就是说,不是为了回报,而是为了泄洪。
中国的流动性莫非真的多得需要不顾一切地向外泄洪了吗?这让我们不由得想起美国牛奶大王向大海倾倒牛奶的故事。牛奶大王宁愿把牛奶倒掉也不愿意施舍给穷人,想来是打过经济上的如意算盘的:通过减少牛奶的市场供应量来维持牛奶的市场价格,这样,牛奶数量减少的损失还是可以通过价格的坚挺赚回来的。牛奶大王当年的算盘跟现今石油大王的减产抬价其实如出一辙。相比之下,中国流动性的单边泄洪就未免太不可思议。
中国的今天实在还称不上流动性大王,不可思议的是,中国的流动性连自己的过剩是怎么形成的还没有搞清楚,就一厢情愿地开闸放起水来。而同资本项目的大进大出联系在一起的,无不是市场的大起大落,经济的大起大落,国民生活的大起大落。怕就怕该挤出去的泡沫没挤出去,而把不该放进来的魔鬼却放了进来,想要减少的流动性非但没减少反而多了起来;怕就怕自己的钱出去给人家抬了轿子还要接套子,而人家的钱却进来抄了你的底,你还得低眉弯腰给人家买单。真要到那个时候,那么,今天泄的是爽,来日承受的却是痛。泄得有多爽,痛得也就会有多深,而且还将痛得更深。
中国人好不容易有了走出去的资格,享受一下走出去旅游的乐趣原也无妨,享受一下走出小市场走进大市场的消费也无妨,享受一下产品走出去企业走出去的成就更无妨。而在投资领域,虽然早晚都是需要走出这一步的,但把投资作为一种大众化的奢侈享受显然为时过早,即使到了将来经济非常发达的时候也仍然是不合时宜的。中航油新加坡公司陈久霖事件殷鉴不远,在“走出去”所存在的法律风险防范软肋还远未得到解决的情况下,我们的国家主权资本、企业资本甚至老百姓血汗钱所注入的投资基金,就那么雄赳赳气昂昂迫不及待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怎么不让人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感呢?
令人不能不惊奇的是,不知凭仗着什么,“走出去”了的他们居然如此匆忙,事先的功课显然做得很差,而且即使亏了比陈久霖更多的钱也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声交学费就PASS了过去,潇洒得就像公款请客吃饭一样。是的,再也没有比这更奢侈的消费了——假如投资也可以看作是一种消费的话。那么,是谁可以把代价如此昂贵的错失轻轻松松当作付学费呢?只有不用掏自己钱包的人。而这,即使在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也是难以想象的。
中国所面临的流动性过剩,其实并不是真正富得流油的标志。相反,“创造条件让更多群众拥有财产性收入”不仅是一个长期的艰巨的任务,而且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也还离不开资本防火墙的保护。难以想象的是,一个在资本项目下依然需要自我保护的国家,却对资本的走出去表现出那么大的兴趣,恨不得它的公民一夜之间就成了世界公民似的,而且竟然还可以对未来的回报与否表现出那么轻浮的漫不经心,这是什么样的逻辑啊!
这里,尽管笔者并不想太多地对资本开放的话题说三道四,也并不主张“兔子只吃窝边草”,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却是不能不说的,那就是任何投资都不能也不应该不讲回报。“走出去”的资本投资,不管是大到主权基金,小到个人直投,莫不如此。这也是一个最基本的原则。然而,中投公司还在筹备中的第一次急不可耐地出手,迄今浮亏高达8.6亿美元;而QDII“五虎出山”,一个比一个更迫不及待地赶着去抄港股的底,几个星期下来,光是四家基金QDII的浮亏就有150亿元之多。这岂不就像烧钱比赛似的,非但一个比一个烧得阔,而且也一个比一个烧得多?
社会主义中国的国有资产也是要讲保值增值的。老百姓的钱来之不易,更不能随随便便地说缩水就缩水。这就是最大的道理。假如不是为了多拣个三瓜俩枣,又不是急着去当全世界资本主义的解放军,也不是争当活雷锋,那么着急地赶鸭子上架干什么?越是利益和风险紧紧相伴,投资越想获得丰厚的回报,就越是需要有的放矢,越是需要从长计议。对于那些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投资回报的目标,不过是玩“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游戏,那就只能送他们这样的一句话:“还不如趁早别丢人现眼的好!”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前几天,人们终于听到中投的首席投资官给了一个说法,他说:不会再搞什么高调投资,也不会做出让市场感到意外的事情。国家投资公司不寻求控股,投资目标就是寻求高回报。
(作者系独立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