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立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本年度11月份CPI指数同比增长达到了6.9%！这是今年以来所发布的同类指数中最高的一次。而与以往相比，这次公告也有两点显著的不同：一是舆论反响强烈，大街小巷几乎无不议论，股市反应迅速；二是“解释”及时，当天的各大媒体，尤其是中央电视台各大栏目，不约而同地把这次公告作为主题加以讨论，而出镜率最高的就是统计局发言人和相关的专家了。
CPI创下了新高，那中国是否已经发生通货膨胀了呢？发言人和专家们的解释非常明确：不是！理由是：这是结构性物价上涨，与通胀无关。为了说明上述观点，一些专家还把CPI的运算方法和过程都端了出来，他们耐心地解释了“篮子”中具体项目的确定，哪些价格上涨了，哪些价格下跌了，等等，俨然又一次“义务科普教育”。
然而市场显然没有听懂这些解释，数据发布不到两个小时，沪指就开始下跌了，而且一跌就是100多点，昨天又跌了130多点。看起来市场的实际反映跟部分专家的估计有不小的距离。
或许探究市场原理和搬演数理模式有些太专业了，让我们先从百姓的日常生活感受和预期说起。有一点其实大家都很清楚：老百姓不会去盯着CPI过日子，他们只知道猪肉价格比原来涨了2倍，鸡蛋价格翻了一番，粮食价格在涨，蔬菜价格在涨，甚至油盐酱醋、啤酒饮料都在涨。老百姓也许并不了解什么是结构性，但他们明白一个现实：钱越来越不值钱了。面对这样的现实，你要让他放心，不必去担心未来的通胀，似乎很难说得通。
实际上，“结构性物价上涨”近来在经济理论界是充满争议的。曾有人举了个例子：当一个人的腰也粗了，腿也圆了，体重明显超过健康标准的时候，你能以“他的手指重量没有增加、头发重量没有增加，眼皮重量没有增加”来将他的情况描述为“结构性体重上涨”，进而否认他的肥胖吗？经济领域的道理也是一样，一面是物价上升，货币贬值，另一面却否认通胀的趋势，这恐怕很难说是科学的态度。我甚至想：要是能拿出可信的GDP平减指数没变的事实来否认当前的通胀，似乎还更有说服力一点。
再来说说市场，出于对通胀的忧虑，市场必然会有所反应，直接的表现就是社会投资的减少和股市的下跌。回顾今年所有CPI上涨的消息的发布，都曾伴随一段时间（尽管很短）的股指下滑。前不久，沪指跌破5000点，很多技术分析人士宣称是技术盘整，甚至还预言盘整之后要重新冲击6000点！我当时就对身边的一位持有这种观点的人说，如果通胀预期不变，不要说今年冲不了顶，就是明年也不可能。多种迹象显示，造成这次沪深股指下跌的，不是技术层面的原因，而是预期层面的原因。尽管12月初的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的紧缩性货币政策把沪指拽回到5000点以上，但由于缺乏实质性的支撑，沪深股市的震荡依然难免。
还有一种观点以为，只要央行能及时推出加息政策就能抑制当前的物价上涨趋势，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观点。现代金融学理论的研究成果表明：利率政策效用是很有限的，就连美联储前任主席格林斯潘在其离任后都不得不承认，美国的利率政策根本就没有起到预想的作用。这一点不但国外的经验多次验证（尤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我们自己的经历也反复证明了这样的结论。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了呢？我认为是汇率政策的不利造成的。2004年我国第一部中央银行大法《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银行法》出台，其中对汇率部分的描述是“保持汇率稳定”，这让人很是费解，围绕着它的争议持续不断。保持汇率稳定会促进中国的经济增长吗？2005年初，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蒙代尔先生在我们学校作了一次讲座，期间我问他中国如何在西方关于人民币币值问题的压力下保持经济增长，老先生沉思片刻后回答道：“保持币值稳定。”保持币值稳定也是人民银行法的核心内容，但问题是“保持币值稳定”和“保持汇率稳定”这两件事在我们现有的汇率制度下是矛盾的，我们又如何做到“鱼与熊掌兼得”呢？
目前我们实行的汇率制度是盯住式汇率制，是与美元挂钩的，不可避免地，人民币的币值要受到美元的影响。2003年以来，美元持续下跌，人民币实际上已经被拖下水。尽管今年以来人民币对美元略有升值，但实际价值却由于美元的贬值而下降了。于是，热钱涌入了，物价被抬高了。在这种情况下，“通过紧缩性货币政策来抑制物价上涨”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眼下的当务之急，我认为是应尽快建立起独立自主的人民币发行机制，尽最大可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使人民币的币值符合当前中国的实际经济发展水平。只有这样才能抑制市场对通胀的预期，才能使我们辛辛苦苦开创的“高增长、低通胀”的大好局面保持下去，才能真正地使中国经济走上快速、稳定、健康的发展道路。
（作者系哈尔滨商业大学金融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