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持续的暴雪袭击了我国南方的大部分地区,导致了许多地方交通、电力和通讯中断。这场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造成了巨大损失。看着电视里的报道,我特别担心我的故乡湖南,那里所遭遇的冻雨结冰的恶劣天气几乎是百年不遇的。
这场自然灾害使我想起不久之前泰立布出版的新书《黑天鹅》。此君思维方式特别,在2001年“9·11”悲剧之前大量买入行权价格很低,看似毫无价值的认沽权证,用一种独特方式做空美国股市,直到恐怖分子劫持飞机撞向纽约世贸大楼,泰立布由此成名。我看过他后来写的有关不确定性的书,他大谈人类对于自身认识规律之外的事物是无能为力的。据说,此次美国次级债危机爆发之前,他又先知先觉重仓做空,大赚一笔,于是退身,闲下来写写回忆录,打发富裕的退休时光了。
我曾经将泰立布称为华尔街的“独孤求败者”。因为他的基金公司实在太另类了:买下那些别人看起来永无翻身之日的期权,然后大家就出去滑雪,听音乐,从不研究基本面和技术面的问题。他总是在耐心地等待什么意外的发生,一次谁都没有意料到的暴跌来成就他的财富梦想。
泰立布喜欢讲一个黑天鹅的故事:17世纪之前,人们从来没有想到过世界上除了白天鹅还有其他什么颜色的天鹅,直到澳大利亚发现黑天鹅为止。人们认识天鹅的视野才打开。其实,在许多方面,人们过去认识的规律和判断都被证明是错误和片面的。可惜的是,在金融市场,人们总是相信有规律可以遵循,因而学者们不懈地努力去构建各种模型以追求利益。最近,华尔街的投资银行开始对VaR模型进行反思,如果可以构建一个模型来预测未来波动范围的话,其实无异于构建了一台合法的印钞机,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市场上赚取交易利润。而这台印钞机稍加改进就可以成为一台物理学上的永动机,这两台机器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人类关于财富和能源的问题。人类制造永动机的努力早就被证明是徒劳的,一劳永逸地解决财富和能源问题,显然更不可能。
我每次听到泰立布的黑天鹅故事,都不自觉地要反思我自己的金融理念。最早是在2002年,我在美国塔克商学院的老师玛吉教授的丈夫,保罗·沃尔福森教授把一本介绍他其人其事的《纽约人》杂志给我看,我才知道了这位数量金融专家居然整天在干着反对数量模型的事。他认为金融市场是由意外的突发事件主导的,那些可以预料的事情早就在市场中消化了,因此,你无论买什么股票,收益率和风险都是配比在同一水平上的。与此同时,金融市场上的人们总是倾向于忽略或者忘记代表灾难的“黑天鹅”,因此,金融市场对于防范突发事件的交易品种的定价一定是偏低的,基于这个原则,泰立布买入那些低估的资产,等待“黑天鹅”。其实,他的这个投资策略在沪深股市也有过类似的例子。“5·30”事件就属于投资人无法意料的突发事件。政府为了打击股市的过度投机,果断地提高交易印花税,在其后的几个交易日内,原来没有多大价值的招商银行认沽权证暴涨。
黑天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总是忽略黑天鹅的存在,并且埋头观测白天鹅的活动以期找到其中的规律,结果是黑天鹅飞来的时候,我们措手不及。毕竟,这个世界上白天鹅多的是,我们平时观测到的数据都是有关白天鹅的,由此得出的天鹅作息规律也是关于白天鹅的。直到黑天鹅飞过来,使我们以往的努力都化作泡影。
其实,从更广泛的意义上讲,今年春节前的南方持续雪灾也是黑天鹅事件。我们事先只知道有关暖冬和全球变暖的规律,南方大部分省份的政府机构对于抗洪救灾还比较在行,而对于突如其来的雪灾则无法立即实施相应的对策。我们的已知世界是白天鹅,我们的未知世界则是黑天鹅。泰立布说过这样的话:金融市场是由黑天鹅统治的。我们对可预测事件(白天鹅)的研究,是徒劳的。
我想起曾经有位著名经济学家说中国股市是个赌场,我反对这样的判断,因为我们事先可以知道赌博结局的概率分布,而股市的涨跌结局是无法预测的。也有人把股市定义成为另外一种类型的赌博:你每次掷骰子如果出现“大”,你就获利了结;如果出现“小”,你不必立即赔钱,可以选择继续掷骰子,直到掷出一个“大”,这样就一举赢得了全部的赌局,前提是在此之前,你不能退出赌局。也许我们大多数参与在股市中的人都怀有这样的心态:只要持股足够长的时间,总能解套,最终获利了结。而黑天鹅则像是一场意外灾难,它的到来将立即改变游戏规则,改变我们对未来的预测,也将立即结束博弈,使得所有身在其中的投资人损失巨大。而我们对此不仅束手无策,因为根本无法预测黑天鹅什么时候到来。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向黑天鹅借了明天在做正常的投资,而黑天鹅决定这个游戏何时结束,它的到来将决定全体没有离场的投资人的命运。
我建议投资人保持警惕的心态,不要迷信那些估值报告和行业发展研究文字,因为所有大家看得到的模型和研究报告都是有关白天鹅的,而你的命运或许实际掌握在黑天鹅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