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影

  广场上旗帜挥舞，人群在愤怒与兴奋的混合情感中抗议他们的行政长官……不要误会，这不是在埃及首都开罗，也不是在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而是稍早些时候发生在美国威斯康星州首府麦迪逊广场上的情形。

  看似不起眼，这一事件对于美国政治走向却影响深远。

  事件的起因是威斯康星州州长、共和党人沃克（Walker）提出了一项议案，准备大幅削减政府雇员工会的权利。按照该议案，除警察、消防队员、国民警卫队员之外的其他政府雇员参加的工会，将不再能够以集体谈判的方式要求增加福利，唯一被保留的权利，是基础工薪的集体谈判权，且基础工薪加薪幅度不得超过CPI的增速。

  这一议案一经提出，立即在威斯康星州乃至全美国掀起洪涛巨浪。抗议者们将沃克州长比拟为血腥镇压工人运动的希特勒，美国总统奥巴马称之为 “对工会的攻击”——在英文中，这暗含着不公平的、卑鄙的攻击之意。而共和党人以及右派媒体则群起拥护；众议院议长、共和党人约翰·博纳(John Boehner)称赞沃克勇敢地面对挑战，试图解决一个多年来阻碍经济增长与就业创造的老大难问题。而沃克州长在接受采访时则对奥巴马总统反唇相讥，说如果总统把注意力放在华盛顿而不是威斯康星，将会是“明智的”，他说：“我们正在努力应对我们州的财务赤字问题，奥巴马总统也应该专注于应对他们的财务赤字问题”。

  的确，财务压力是这一事件的导火索。2008年暴发的金融危机对美国各州财政构成了严厉打击。许多州在之前的经济景气时期，财务支出过分慷慨，尤其是在民主党州长治理下的各州。就以威斯康星州为例，在民主党人当政期间，其议员收入水平在全国排名第九，而该州平均收入水平在全美只位居21位；政府雇员总收入水平（包括退休金、医疗保险等福利待遇在内）比私营部门雇员收入水平高45%。还有一些州制定了慷慨的福利计划，而这些计划必须要求经济全速增长达到充分就业水平才能避免不足额现象的出现——而事实上，美国经济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都难以出现充分就业的大好局面。威斯康星州明年的财政赤字将高达31亿美元，而美国各州今年的总财政赤字则高达1750亿美元。在现实财政压力以及未来福利承诺的双重压力之下，一些分析人士认为，某些州遭遇州财政破产的可能性不容忽视。

  面对这样的窘状，美国各州政府不得不急谋出路。不管是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当政，各州政府都陆续出台了紧缩开支的计划。沃克州长之所以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是因为他不仅制定了财务紧缩计划，还把矛头指向了素来政治势力强大的政府雇员工会。

  其实，若与欧洲相比，就动员能力与政治能量而言，今天的美国工会只能算小弟弟。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工会曾经享受过他们的全盛时期，但经过八十年代里根总统在任时期的打击，美国工会影响力大不如从前。现在，全美国只有11.9%的就业者是工会成员；而在私营部门中，这一比例更缩至只有6.9%，远低于政府部门的36.2%。可以说，政府雇员工会是如今美国工会的大本营和最后的堡垒。一旦沃克州长的动议成为现实，其他各州势必会群起效仿 ，失去了为工会会员谋取利益的能力，工会势力的下滑将不可避免，甚至可能从此告别历史舞台也未可知。

  传统上，美国的工会是民主党的坚定支持者与竞选资金的主要提供者。对于民主党与工会成员而言，工会为劳动者争取权利，是建设以中产阶级为中坚的现代社会的主要支柱之一，也捍卫了工人权利，抵御了贪婪的资本家的剥削压迫。而在共和党人眼里，工会始终是特殊利益的代言人，尤其是政府雇员工会，为一己之私挟持公权力，获得了不公平的优等待遇，而最终的买单者是纳税人与美国经济增长前景。不难想见，本次火药味十足的冲突其来有自，其最终结局如何，对于美国长远政治走向也会产生重大影响。

  目前，威斯康星州的民主党州议员集体失踪，这使得获得通过动议所需的20名参会议员人数因此不足，共和党人控制下的州议院难令该改革议案生效。加之奥巴马总统以及各位政界大腕的高调介入，结局究竟会如何，现在还难以断言。

  但无论如何，威斯康星州也绝不会是美国唯一一个出现矛盾与冲突的地方。在美国经济遭遇长期困境的情况下，诸如此类的冲突势必成为陆续上演的戏码。至少，在美国财政不可持续的难题得到合理的解决方案之前，各类矛盾冲突还将以各种方式呈现。

  这次冲突在威斯康星，下一次呢？

  （作者系国际对冲基金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