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央企真相》

  ⊙叶 雷

  好奇心使然，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对“真相”充满了渴望。“为什么国企搞不好的时候你们骂我们，现在国企搞好了你们还是骂呢？”首任国资委主任李荣融想不明白。但公众更想不明白，作为“共和国长子”的央企，本应在各方面都充当表率，可为什么却总是与“垄断”、“腐败”、“推高房价”、“与民争利”等负面词汇联系在一起？真相究竟是什么？也许正因为契合了这一点，《央企真相》的书名在瞬间就抓住了国人的眼球，出版短短几日，便悄然登上新华书店经济类图书榜首。

  《央企真相》的作者是《中国石油报》总编辑邱宝林，他以所熟悉的石油石化行业发展为主脉，用央企改革过程中大量生动鲜活的故事，力求还原“新央企”的真实面目，评述对当前存在纷争的种种央企话题，尝试引导读者去“理解”央企。

  历史有四张面孔：真实的历史、记录的历史、传播的历史和接受的历史。“真相”、“理性”也不都止一张面孔，其首要的前提是“谁的真相”、“谁的理性”。央企必须做大做强，我们必须坚持公有制为主体的基本经济制度，对此，不读《央企真相》，我也理解，也深表赞同。但是，读了《央企真相》，我对“真相”依然半信半疑，依然认为公众对央企的“刁难”、“苛责”有理。

  国内外学者通常都说政治哲学家列奥·施特劳斯是最通晓“隐微”式写作的，读施特劳斯一定要读出其中的“微言大义”。但施特劳斯本人却说：“那些在事物表层里，也只是在表层里的问题，才是事物的核心。”照此说来，表层呈现的问题才是事物的核心，那就不必非要悉知央企真相如何了。如果央企真被误解、被冤枉，但错也不在公众，而在央企。

  比如，针对国人对“中国油价比美国油价贵”的质疑，《央企真相》揭开的“真相”是，“税金在作怪”，因为我国成品油价格中税收占31.8%，而美国只有15.7%，剔除税收之后的“裸油价”，中国还是比美国便宜。这种说法有没有道理？有道理；公众能理解吗？恐怕很难。因为公众才不管作怪的“税金”，只知道今年2月21日，中国汽油价格是每升7.93元，而美国价格是3.189美元每加仑，合每升汽油不足6.6元。要改变国人对“中国油价比美国油价贵”的认知，不是告诉大家“税金作怪”的真相，而是要让大家从兜里掏出的钱确实比美国人掏出的少，否则，再多的解释也是徒劳。

  又比如，关于央企分红，高得离谱的高管薪酬、令人唾羡的员工收入、公众是否直接受益等话题姑且不表，仅拿股市回报来谈谈。面对沪深股市投资者“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满仓中石油”的无奈，《央企真相》将“真相”归结为A股的“新股发行制度”。但是，媒体告诉了我们这样一个事实，中国石油在美上市时融资29亿美元，但上市头四年却累计向境外投资者分红百亿美元以上，而国内投资者却未获得同等“待遇”。不仅中外有别，而且内地与香港也充满了差别。“A股股东和H股股东承受的发行价不一样，但中石油在A股市场的融资比H股市场要溢价很多，在收益分配中，同等条件下的H股股东也比国内股东收益要大得多。”在真实感受面前，无论《央企真相》的逻辑多么严密，但要说服群众，难度是比较大的。

  当然，我并不认为《央企真相》是本严肃的学术著作，这倒不是因为书中那些鲜为人知的幕后故事，情节之曲折不亚于悬疑小说，但我对作者“关注时代命运，心怀国家前途”的着眼点一点也不质疑。他论述的一些问题，确实值得我们好好思考，甚至是提高警惕。

  比如，近年来，一部分声音借质疑、谩骂央企的垄断、腐败，而质疑央企存在的合理性合法性。作者在书中说， “不排除个别人和一些势力的别有用心”，强调“跨国公司也有国籍”。虽然我对郎咸平教授“新殖民主义”、“新帝国主义”的危言耸听向来报之一笑，但在激烈的综合国力较量和利益争夺中，来自各方“阴谋诡计”，大概也是存在的。毫无疑问，我们必须旗帜鲜明地做强做大央企，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

  又比如，对遭遇舆论漩涡的央企，《央企真相》强调“社会责任是央企的必然担当”，强调“危机管理是现代企业的必修课”，强调在新媒体时代，央企要掌握“第六种能力”，这些都是十分可取的。可惜的是，这些在书中都只是点到为止。我倒建议央企的掌门人不妨抽空读读美国学者查尔斯·J·福诺布龙的《声誉与财富》，我以为，央企完全可以参照该书提出的五个重要原则，即提高知名度、塑造独特性、建立诚信度、保持透明度、保持一致性，来加强央企的声誉管理。

  央企花了10年的时间，从濒临破产、亏损的处境变成了扩张的霸主。这是一个伟大的转变，但面对舆论的荆棘，人们希望央企能再来一次华丽的转身，不需要多么雄辩的言辞，只需要用一点一滴的实际行动，让公众去切身体验。在此，我愿意重复邱宝林在《央企真相》中的期盼：让我们迎接中国“伟大企业”时代的到来，但这不该是个“央企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