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市场，

  也是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麦 单

  本轮金融危机为什么会首先爆发于市场体系最完善、金融市场最发达的美国？这本《市场是怎么失败的》提出了一个相对完善的解释框架，作者约翰·卡西迪认为，次贷危机源于市场失败，正是个人追求自我利益的理性行为这个自由市场经济的基础，导致并加剧了非理性的金融危机。

  卡西迪系统地回顾了起源于亚当·斯密，经由哈耶克、瓦尔拉斯、帕累托、弗里德曼、阿罗等人以及芝加哥学派传承和发扬光大自由市场经济思想史，他将其称为乌托邦经济学。在次贷危机爆发前，美国的自由市场经济思想正处于鼎盛时期，经济学家和决策者对自由市场的生命力深信不疑，认为保持经济持久繁荣最佳的方式就是限制政府参与经济活动的范围，让私人部门唱主角。其中，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就是忠实的信奉者之一。他奉行不干涉哲学，认为市场经济是迄今为止最好的组织经济方式，没有任何因素能使政府监管优于市场监管。

  不错，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说过，自由市场表面上看似杂乱而毫无规律，实际上却是由一双被称为“看不见的手”所指引。在斯密的自由市场中，竞争在防止企业获得暴利的同时，也迫使它们供应消费者希望购买的东西，并削减不受欢迎产品的产量。商品价格向“自然价格”回归，在这个价格水平上，生产者只能承担劳动力、原材料和租金的支出，并获得正常水平的利润。市场体系能使人力资源和物资资源流向最需要它们的地方，并将价格与成本联系在一起，就这一点而言，它是有效的。同时，它也是自我纠偏的，如果商品出现短缺，价格就会上涨，同时供给增加；如果商品出现过剩，价格就会下跌，同时生产收缩，直到供给和需求达到平衡。斯密认为，人的动机都是自私而贪婪的，追求自利并非不道德的事。放任个人自由竞争，会使人们凭着自己的理性判断去追求个人利益的最大化，同时自由市场的竞争能利用这样的人性来降低价格，进而造福整个社会。而政府的活动范围应该加以限定，除了一些例外情况，如提供国防保障以及确保法律正当地执行，就仅限于清除那些阻碍竞争性市场运转的过时法规了。

  哈耶克将自由市场比喻成一个信息处理系统，通过价格来收集和传递信息；瓦尔拉斯的“最大化效用定理”和“一般均衡”阐释了自由市场能自动有效地配置资源，而无须政府的监管和控制；帕累托的“帕累托效率”证明了自由市场推动了互利性交易的发生；阿罗用凸集等数学工具证明了所有竞争性均衡都是帕累托有效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全球大萧条让自由市场经济学理论岌岌可危，此时，弗里德曼站出来，指出引发大萧条的真正原因是全国货币存量的大幅下降，而货币存量应该是美联储控制的。即这是一个政府失败的例子，而非市场失败。他批判了凯恩斯主义的需求管理学说，并以货币主义的政策框架取而代之，为复兴自由市场经济学做出了重大贡献。

  自由市场能够提升人们的生活水平。这种模式在很多国家都得到了应用，最近的例子是中国和印度。在几十年集中控制之后，这两个国家都实施了经济开放，并加入到全球的劳动力分工之中。在过去的20年中，很多人脱离了贫困。根据世界银行近期的一项研究，在1981年至2005年间，中国的贫困率从84%下降到了16%。到2005年末，有超过6亿的中国人脱离了贫困。

  但是，太多人都忽略了，市场经济也是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并不完美。纯粹自由市场经济只是想象中的乌托邦经济学，而现实是很冷冰冰的。为此，卡西迪把那种认为自由市场经济是稳健的、有效的观点，称为“稳定的幻觉”。因为自由市场机制经常会失效，市场经常通过价格系统向我们发出错误的信号。例如，一旦泡沫开始产生，自由市场就不再能理性或有效分配资源，它通过提供快速且不费力的获利机会，为个人和企业提供不正当激励，促使他们以一种个体理性但集体非理性的方式行事。

  约翰·卡西迪分析了各种市场失败理论，将之统称为基于现实的经济学。它不如乌托邦经济学那样自成一体，但更庞杂、更实用，包括了很多不同的理论，每个理论都适用于一种特定类型的市场失败。比如，地球变暖现象昭示着破坏性溢出效应给环境带来了致命伤害；垄断或寡头垄断会让价格人为控制，偏离正常轨道；非竞争性和非排他性的公共产品（如公路、公园等）会产生“免费搭车者”，而导致企业缺乏动力去生产；信息不对称导致了糟糕的“柠檬市场”；羊群效应、灾难短视等心理预期让理性人几乎无法成立等等。

  理性的非理性行为，正是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的关键因素所在。代表了在有限认识、不确定性、隐藏信息、羊群效应及信贷过剩情形下，自由市场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