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育琨

  以色列弹丸之地，区区710万人口，却是全球第二大科技强国。在美国一流大公司苹果、微软、Google、Facebook等中，关键部门的关键人才，都是犹太人。为什么？

  2005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希伯来大学罗伯特·约翰·奥曼教授接住了我的这个问题，给以色列创新来了一个汇总。他用两个圆的交汇来说明创新。每个人每一个当下的人生，都是两个圆的交汇。过去的圆成就了你，里面有太多经验、习惯、知识、技术、矛盾、纠结、理论、理念、教条、利益、身份、名望等，形成强大的习性，一直拽着你沿着旧有的轨道下坠。而每一个以色列人心目中，同时有一个未来的圆。这是你最初关于未来的梦想，这是你从事一件事最初的追求，你的初发心。如果时时处处想着这个未来的大画面，分分钟与未来建立连接关系，分分钟从未来思考当下的做法，那就注定会有创新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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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生处在往左往右的那个拐点上，到底什么让犹太人在混沌的世界始终保持向上的求索冲动？是什么把犹太人的好奇心给激发出来？奥曼教授说，这很简单。就是保持问为什么。当你下达一项任务给下属时，通常做法是说这事你去给做了。而犹太人则不同。犹太人认为每个人都有他的完整性的。你只要帮他打开天窗，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事要给你做？你会怎么去做？连着问几个为什么，接收方就会拿出与众不同的解决方案。如果他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那么他就会一刻接一刻地让你惊喜。

  犹太人坚信上帝造人都是一样的，只有释放每个人身上的创造力，才会有一个强大的以色列。创新的源头是打开每一个人内心的闸门，全然打开，去到那个可以跟任何远近场域的智慧相连接的自在境地，就是时时处处问“为什么”！

  以色列有个传统。当小孩启蒙时，爸爸通常会把孩子带到河边看溪流。他会对孩子说，“孩子，这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学习。你看到那水在流动吗？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学习，你看到吗？世界上没有不流动的！世界为什么是流动的？为什么学习是流动的？流动跟学习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切都是流动的？”

  孩子本来就充满了好奇。在孩子烂漫的心性蓬勃时，植入“为什么”基因，太重要了。问为什么时，人开始变得空，这就是认识世界真相的开始。犹太小孩放学回家，家长不是关心学了什么，老师留下些什么作业，而是关心孩子今天问了个什么好问题？或是听到同学问了个什么好问题，为什么好？为什么这个问题你没有问出来。

  巨大的好奇心，让犹太人离开强大的已知，分分钟活在觉的世界里。可以说，“为什么”是一条溪流，是一刹那一刹那的好奇，是犹太人活泼泼的源头活水。他们掌握了人类学习最重要的精髓！这是人类生命中最智慧的学习！学会了这样的学习，创造什么都不足为奇。

  中国人活在知道里。就是不知道也要装知道，因为不知道很没面子，是可耻的。为了顾全面子，我们很少提问。当满脑子一团浆糊时，也问不出问题。我们的教育里就没有多疑这个指向。因此，从小被已知道的东西所掌控，我们从小就失去了好奇心。活在自以为是的状态里，生命还会有什么新的可能性呢？

  老子说，“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当今教育体制就制造出这样一个个的病夫。我们很有点愧对老子。他早就指出，天下万物生于无。道是一个空的管道，有着无穷的可能性与不可测性，只要一个人“至虚极，守静笃”，就可以有无穷尽的创造。中国商界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消化程度远远不够。在与西方打交道的过程中，如果能不卑不亢地呈现左右当今中国人思维和行为的中国传承的价值体系，同样可以产生致命的吸引力。

  创新是一条活泼泼的河流。我们在以色列访问的几天中，那条河流不断地被犹太人在重复着。以至于让我对河流产生了莫大的喜爱。回国后第一个冲动，就是带着我女儿去到溪流旁，指着溪流给她说：

  “宝贝，这是最重要的学习。你从流动着的溪流中看到了什么？”

  “水在流。”女儿说。

  “流动的水跟你的学习有什么关系？”

  “学习像流水。”女儿说。

  “太棒了！为什么像流水？”

  女儿看看我，又看看水，跳着往前跑了。一大堆故事在我心里压着还没说，也没有机会说了。溪流不停，不住，不染，一直在往前流。

  （作者系北京大学民营研究院企业家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