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金融危机调查报告》

  ⊙吴 歌

  时至今日，2007年至2009年美国金融危机的硝烟仍未散尽，全球学界已在对这场危机究竟怎样形成的、是否真如美联储前主席和现任主席故作模糊的论断那样是场“无法预料的海啸”之类不倦的诘问中接连推出了不同的研究分析。美国官方自然也该有所动作。美国金融与经济危机起因调查委员会在一年半内约谈了700多名与金融危机有关的政界、投资界、企业界、地产界、媒体人士，查阅了数百万页文件，形成了这本《金融危机调查报告》，试图回答导致危机爆发的有哪些机构、其负责人该担何责、政府监管部门与华尔街相关金融业在应对危机过程中是否举措失当等尖锐问题。

  《报告》认定，这场金融危机本可避免。对于随处可见的预警信号——高风险次级贷款的膨胀、房价的异常增长、规模庞大的掠夺贷款行为、华尔街高风险金融产品的急剧增加等，没有一家监管机构采取实质性行动去遏止风险。美联储作为法定监管机构，并未采取有效的措施遏制“有毒”抵押贷款的流动，造成“有毒”抵押贷款充斥整个金融体系，严重削弱了金融体系抵御风险的能力。打个比方，美国金融市场像一条既没未限速、又未清晰标志道路线的高速公路，发生灾难则属必然。

  《报告》把造成此次金融危机的成因列出了这么几条。首先，金融监管大范围失败，加剧了金融市场不稳定。长期以来，“金融市场的自我纠正特性和金融机构的自我约束机制，会使金融市场处于稳定状态”的理念，使得监管者“在其位，不谋其政”。危机前，美国证监会没有要求大型投行持有更多资本金，没有叫停其自身的高风险投资行为。纽约联邦储备银行和其他监管机构也未遏止导致花旗陷入危机的过激冒险行为。政策制定者和监管者没有阻止抵押贷款证券化的失控。据不完全统计，金融行业1999年至2008年用于游说的费用高达27亿美元，在“利益驱动”下，监管机构显然缺乏足够的彻查意愿。

  其次，相当多的重要金融机构在公司治理和风险管理方面存在严重缺陷，太多的金融机构用太少的资本金、太多的短期融资，承担了太多风险。备受诟病的，还有金融机构的薪酬体系，华尔街高管不仅薪酬高，而且薪酬机制不合理。短视的薪酬机制鼓励了“挣快钱”的错误行为。

  另外，市场主体过度借贷、高风险投资及市场缺乏透明度，将金融体系推上危机的不归路。2007年五大投行平均杠杆率约为40，以至区区3%的资产损失，便使这些投资银行沉没。堪称“杠杆之王”房地美和房利美，其杠杆比率高达75。更糟的是，五大投行的借款大部分来自隔夜拆借市场。同时，在“市场利率不会大幅上升”和“房地产价格将持续上涨”的预期下，住房购买者、各类金融机构不断举债，试图以最少的资本获取最大收益。市场主体巨额负债，又持有大量高风险抵押贷款及其相关证券，进一步加剧了金融市场的风险。而市场缺乏透明度，这些负债的危险被不断放大。不少公司在财务报表中，以“做假账”的方式修饰账面，有意掩盖金融衍生品、表外业务等的过度使用。

  还有，政府和监管机构应对危机的准备严重不足，看不到金融机构之间盘根错节的相互联系，更无法估量这种牵连所带来的系统风险。在处理贝尔斯登、雷曼兄弟、AIG等深度卷入危机的金融机构的个案时，采取了前后矛盾的措施。

  《报告》中特别提到，政府、金融业、监管部门的责任缺失和道德败坏放大了此次危机。这表现在各个层面，从借款人到房贷中介商到房产估价师到贷款人无一例外。资产证券化使商行和投行在追逐高额利润的同时摒弃了以客户为中心的宗旨，将不合格的产品以欺诈方式卖给投资者，使后者承受“泡沫”破裂后的巨大损失。迫于市场压力，房产估价师不断上调房产估价以满足借款人获得更多住房贷款的需求。贷款方明知借款人无法还款，明知此类贷款会给抵押贷款支持证券投资者带来巨大损失，却依旧放贷。

  需要说明的是，在调查委员会10名委员中，4名共和党任命的委员公布了两份有异议的报告。一份把危机原因归结于全球资本流动和风险的重新定价，并强调信贷泡沫是导致金融危机的最重要因素。另一份则把美国政府的住房政策归结为这场危机的动因，房地产泡沫破裂后，大量低质高风险贷款违约导致了以抵押贷款为标的的各类资产大缩水，进而导致了危机。

  世界是圆的，没有谁能在危机噩运面前置身事外或从中渔利。美国金融与经济危机起因调查委员会的报告虽然来得有些迟，所提所议也早成马后炮，但毕竟留下了一份历史记录，也算是对后人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