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生

  因柴油发动机尾气排放测试涉嫌弄虚作假被美国消费者提起集团诉讼，股价在短短三个交易日蒸发290亿美元，德国大众汽车首席执行官马丁·文德恩9月23日宣布辞职。

  美国工程师检测发现，德国大众生产的系列柴油发动机尾气排放超过欧盟标准11倍。部分学者认为，美国之所以兴师动众，就是要打击最强大的竞争对手，只要大众汽车声誉扫地，那美国汽车就有重新占领国际市场的可能。但也有学者认为这种说法多少有些捕风捉影。但不管怎样，大众汽车多年来的高品质形象已塌陷。

  大众汽车公司生产的柴油发动机汽车动力强劲，在西方国家深受欢迎。我国认为柴油发动机尾气排放污染相对较重，因此没有发放进口许可证。所以，这场风波没有波及我国市场。我们可以相对从容地分析研究这场风波的来龙去脉。

  德国企业一直深受我国企业推崇，因为德国企业具有超稳定的结构，终身雇佣及技术上的精益求精使得德国产品质量过硬，市场认可度高。德国企业的股价相对稳定，甚少大起大落。德国在企业法律制度方面有许多独到之处。譬如，德国实行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会计准则制度，企业可在盈利丰厚的年份将部分利润转入企业基金，而不必向公众披露；等到企业盈利相对较差或亏损时，可将特殊基金的部分资金转移到企业财务报表。这样做，一方面可防止企业的股价大起大落，另一方面也能确保企业发展计划不会因为经营亏损而受到影响。德国企业的这种会计制度，可确保企业经营稳定，但也可能会隐藏企业潜在的风险。

  与德国情况类似的还有日本。日本企业和商业银行之间存在着直接或间接的关联交易关系，日本大企业是日本商业银行的重要投资者，而商业银行则帮助企业解决融资问题，这使日本企业可在经营亏损状况下借助于商业银行的资金度过难关。所以，日本企业特别是大型企业破产的案例十分罕见。这种超稳定的结构，很容易出现内部人控制现象，一旦公司董事会做出决定，公司重大事项将处于保密状态，除非了解内情，否则就无法对公司是否具有投资价值做出正确的判断。西方其他发达市场经济国家的会计制度都是全开放的会计制度，不允许企业以这种“转移”方式掩盖亏损，也不允许企业设立特殊基金截留利润。

  此次发生在美国的发动机尾气排放检测标准争议，是否与德国企业这种特殊的治理结构有关？从法律上说，由于各国会计制度不同，德国企业在美国经营的过程中，必须实行财务转换，接受美国的会计制度，遵守美国的会计准则。但问题在于，由于发动机尾气排放检测标准属于德国大众公司总部决定的事项，因此，大众公司是否在发动机尾气排放的问题上弄虚作假，或大众公司总部将发动机尾气排放标准适用于美国公司生产的汽车，以至于违反了美国法律规定，人们还不得而知。

  从理论上来说，上市公司应是开放的公司，上市公司的所有重大事项包括发动机尾气排放检测标准，都属于必须公开披露的事项。各国的会计制度诚然有所不同，但在发动机尾气排放检测标准的技术问题上不会有太大差异。各国实行不同的发动机尾气排放标准，但在检测数据上各国并没有实质性区别。

  按照一些学者的说法，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企业为了市场信誉，一定会自觉遵守诚实信用的原则，不会在重大事项上弄虚作假。部分学者甚至信誓旦旦，认为市场经济可以解决道德问题，因为企业为了扩大市场份额，一定会不断地提高标准，为消费者提供更好的服务。然而，德国大众汽车公司的案例说明，企业为了稳定自身的股票市价，可以设立特殊基金；企业为了扩大市场占有份额，也可能在发动机尾气排放的问题上误导消费者。企业是以营利为目的设立的组织，在追求盈利的过程中，一些企业可能会弄虚作假，以损害消费者权益为代价，公然违反国家法律。所以，不要指望企业自觉遵守诚实信用的原则，也不要指望市场经济能提高整个社会的道德标准。

  政府应当在维护消费者权益方面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消费者也应该自发地组织起来，通过自力救济，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德国大众公司柴油发动机尾气排放检测标准之所以被美国的消费者提出质疑，根本原因就在于，美国是个强调消费者自治的国家。上世纪60年代轰轰烈烈的消费者运动，促使美国政府通过了一系列法律规范。今天，美国是世界上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律体系最完备的国家，也是为保护消费者利益允许集团诉讼的国家。

  我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修改后，允许省级以上消费者协会提起公益诉讼，但到目前为止，只有东部沿海地区的一个省级消费者协会提起过公益诉讼。建议中国消费者协会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针对我国汽车业存在的问题，依照我国《产品质量法》、《标准化法》和《计量法》全面检测市场销售的汽车行，对那些存在严重问题的汽车公司提起诉讼，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敦促汽车生产企业遵守法律，从根本上维护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作者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