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投资银行
伸出了跨界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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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银行从事存贷业务，其实很难说是创新。但美国投资银行从事存贷业务，本身也是一种轮回。其实，商业活动的某种特定方式能否大行其道，很多时候并不取决于其本身的优劣，而是取决于政府的决策，而政府决策很大程度上又取决于文化特性。
变化来得太快：以证券业务为主的高盛和摩根斯丹利开始加强其放贷业务了。
2016年，高盛为美国各类交易融资提供了400亿美元贷款，而2011年这个数字还不到100亿美元。高盛决策层还在考虑为贸易提供融资。换句话说，美国的投资银行还准备扮演我国进出口银行的角色。与高盛互为对手的摩根斯丹利也不甘落后，为Affirm提供了1亿美元信用额度。Affirm从事网上小额贷款，是一家成立仅四年的起步公司。
放贷业务局部返暖回潮，是业务竞争的结果。在一心求变的时代，投资银行需要有所创新，回归贷款业务也算是某种创新。此外，以承销和并购为主的投资银行业务日趋激烈，即便如高盛和摩根斯丹利这样的大投资银行也必须推陈出新，先下手为强。向刚起步的公司发放贷款或承销资产证券化产品，提供上市前的融资服务，公司上市时，用同一家投资银行作为承销商，也就顺理成章了。资本市场就是资本为王。提供专业服务的回报远不如提供资本的汇报。Actavis收购 PLCAllergan的交易中，高盛为目标公司提供咨询，所得收入5600万美元，而摩根大通为收购方安排贷款的收入是2亿美元。
就终极风险而言，举债融资和股权融资并没有根本区别。储户提取存款是挤兑银行，股东抛售股票也是挤兑银行，两者结果相同：银行都有灭顶之灾。2008年由次贷危机酿成金融危机之后，摩根士丹利和高盛这两家投银告急，并非因为债主催款，而是股东大量抛售两家公司的股票。
投资银行向拟上市公司提供贷款，还说明了一个问题：对赌协议在美国并没有真正存在过。所谓对赌协议，是指投资银行等金融机构投资于拟上市公司，如果公司上市未果或没能实现事先约定的利润，就须赎回自己的股权，以便全身而退。在整个交易过程中，金融机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先做股权投资，之后又改股权为放贷。据称，对赌协议从美国传入，但对赌协议在美国是否得到过认可，是否真正实行过，值得怀疑。至少在美国现有的各种案例或判例中，从来没有过投资银行的对赌协议。如果华尔街银行也可借助对赌协议，那还有什么必要贷款给拟上市公司？
我国《证券法》只规定了公司股票和债券这两种形式的证券。在业务创新方面，我国证券公司常向美国投资银行学习，但对存贷款业务怕只能临渊羡鱼而无法退而结网了：我国证券公司没有放贷牌照。根据我国现行的《证券法》，我国资本市场是分业经营，证券公司不得从事放贷和吸收公众存款的业务，商业银行不得从事证券业务。诚然，我国现有《证券法》网开一面，允许获得批准的局部混业经营，但实践中大多是商业银行蚕食证券公司的业务，证券公司则无法染指商业银行业务。在各类金融机构中，商业银行仍是王者。
华尔街银行是混业经营，既可从事商业银行业务，又可从事投资银行业务。但此华尔街银行非彼华尔街银行：摩根士丹利和高盛历史上以投资银行业务为主，今天仍以投资银行业务为主，而摩根大通、美国银行和富国银行历史上以商业银行业务为主，今天也仍以商业银行业务为主。摩根士丹利和高盛称作投资银行（investment bank），因为这两巨头大量从事发行和并购业务。按美国证券法，华尔街银行还被界定为经纪人-营销商。2008年金融危机后，美国的投资银行成为控股银行公司（bank holding company），可直接从美联储获得贷款，还可从事商业银行的存贷业务。但即便在美国，存贷款业务仍以传统商业银行为主。高盛存款业务主要在两处：通过网上平台吸收储户资金——2016年收购了通用电气的在线储蓄账户，再就是从理财大户处吸收资金。2008年，高盛吸收存款280亿美元，2016年增至1240亿美元。当然，高盛与摩根大同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2016年，摩根大通吸收存款为1.4万亿美元。华尔街银行也以商业银行为大。
我国证券公司无缘存贷业务，但我国科技金融公司却异军突起，存贷款业务热火朝天。科技金融公司在美国对应的是金融技术公司（Fintech）。截至2016年9月，我国网上银行前五家银行的总资产为1330亿元。相比之下，美国金融技术公司发展缓慢，一个重要原因是联邦政府与州政府无法就监管达成共识。2015年，加州各类放贷机构发放了4000万美元贷款。州政府还借机监管生财：贷款牌照费和其他牌照费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就金融技术公司的监管而言，州政府不愿放手，联邦政府也不愿意放手，一时陷入了僵局。
其实，商业活动的某种特定方式能否大行其道，很多时候并不取决于其本身的优劣，而取决于政府的决策，而政府决策很大程度上又取决于文化特性。比如，我国的电动车在市区内通行无阻，方便了快递，成就了网上购物行业。而欧美国家交通管理较严，电动车不能在人行道上飞驰，有些城市甚至没有电动车，快递因此而受到限制，网上购物也大受限制。
如此说来，美国投资银行从事存贷业务，本身也只是一种轮回而已，很难说是创新。这告诉我们，对前人的做法当有敬畏之心。很多时候，所谓的推陈出新，其实只是在两点之间重复往返。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