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见证：从数字化浪潮追随者到引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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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万盛
一
20 世纪90 年代初的某一天，在山东兰陵一片棉花地里，因为疲惫和孤独，我突发奇想：要是有一种机器能带在身上，让我能随时联系到远方的小伙伴就好了。彼时，因为物质匮乏和信息闭塞，“大哥大”于我而言，还是个闻所未闻的词，BP 机直到上世纪90 年代中叶才开始在县城追求时尚的人群中流行。当时，我的想法显得遥远而不切实际。对个人亲历的经验世界之外的认知途径，除了学校的教科书，偶尔在县城书店购得的杂志，就是口口相传的历史故事和民间传说。时间平静舒缓，世界似乎一成不变。
大概在2000 年前后，随着网吧在县城零星出现，信息化浪潮开始冲刷到了我所生活的乡土中国。互联网悄无声息地为年轻人打开了一扇大门，将他们带向一个充满了无限可能的世界。他们从网上阅读新闻，浏览信息，消遣娱乐，在论坛中发表一己之见，向不知身在何方的陌生人敞开心扉。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多地被打上信息技术革命的烙印。
事物存在的方式也逐渐分为两部分，现实的和虚拟的。自此，时间开始了加速度，影响生存的变量逐渐增多。特别是2010 年之后，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信息科技门槛越来越低，操作也越来越简单。互联网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城镇的集市上，即使买一碗豆浆，也可使用支付宝或微信支付。网约车软件则把出租车、专车司机与乘客密切联系在了一起，无论是在县城，还是在村庄，出行用车都变得便捷而高效。互联网拉近了中国村庄和世界各地的距离，在代购网站下单后，海外的各种物品可通过便捷的物流渠道抵达中国的村落。
互联网给故乡带来的变化，只是一个非典型样本。到目前为止，8 亿人沐浴在互联网的晨晖之中。广袤的中国大地，正被互联网赋予崭新的生机与活力。随着数字化的浪潮与中国改革开放的大潮相互激荡，一个繁荣的数字社会正在降临。尼葛洛庞帝在20 世纪90 年代所预言的“数字化生存”，如今我们已习以为常。
二
《失控》的作者凯文·凯利说：“互联网时代是一个关联的时代，在这个时代中，我们会由一种个体变为一种集体。我认为，在互联网时代中，我们通过结合把自己变为一种新的、更强大的物种。”这种表述并非夸大其词。在互联网时代，不同区域、不同行业的人产生了新的连接，个体正得到前所未有的尊重，草根长成参天大树的故事，数不胜数。曾经沉默的、弱小的或孤寂的人，也可通过互联网发出自己的声音。即使卑如苔花、渺如尘埃，同样可以成为被关注的焦点。
当个体被赋能以后，组织的存在形态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在互联网冲击下，无数行业的固有边界变得模糊不清。交融成为趋势，跨界和重构成为常态。“去中心化”“零距离”“分布式”的互联网特质，投射到各个传统行业领域。平台化管理的互联网企业运营方式，启发着传统的企业寻求互联网时代的再生之道。在诸多企业中，海尔是颇有代表性的先行者。传统企业管理的封闭式科层制被打破，企业转型为开放式、自组织的创业平台。用张瑞敏的话来说：“过去海尔是海，现在海尔是云。海再大，仍有边际。云再小，可接万端。”在他眼中，海尔已蜕变成了一家互联网公司。
从更宏观的角度审视互联网与中国的关系，我们将会发现，互联网革命给中国带来了重新崛起的时代机遇。经过短短20 多年，中国从一个追随者转变为勇于革故鼎新的引领者，站在了数字化浪潮前沿。在全球市值排名前10 的互联网公司中，中国已占据了5 个席位。阿里巴巴、腾讯、京东、百度等互联网企业成为中国的新名片。诞生于互联网时代的“双11”，已成为世界规模最大的购物节，覆盖全球220 多个国家和地区，汇聚了全世界1500 万种货品。开启未来的人工智能、共享经济、区块链等互联网最新应用，即便是一些大妈也已耳熟能详。因为在资本觉醒的年代，这些与她们的投资收益息息相关。
如果一个外国人初来乍到，在体验移动互联网技术对于日常生活的渗透之后，将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种走进未来的错觉。美国硅谷那些向来有些自负的技术天才，正对微信、淘宝等源自中国的互联网创新思维和模式产生着越来越浓厚的兴趣。在西方媒体的版面上，“世界工厂”这个词显然落伍了，取而代之的是“世界创新工厂”。
三
一切肇始于1987 年9 月20 日。那一天，中国科学家钱天白向德国卡尔斯鲁厄大学发出了一封内容为“穿越长城，走向世界”的电子邮件，中国由此成为国际互联网络大家庭中的重要一员。当时的人们怎么也不会料到，这封言简意赅的电子邮件，会开创崭新的历史。1994 年4 月20 日，又是一个重要的历史节点。这天，经过中国科学家胡启恒、钱华林等人竭力争取，一条64K 国际专线将中关村地区教育与科研示范网络与互联网连在了一起。中国成为第77 个全功能接入互联网的国家。自此，互联网的神秘之光照到了渴盼早日融入世界数字大潮的中国。而开放的社会环境，则为互联网的壮大提供了广阔的成长空间。
当互联网的浪潮在世界激荡时，渴望融入世界的中国并未视之为洪水猛兽，而是从中看到了追寻现代性的新希望。尤为难得的是，中国准确地把握住了这次难得的机遇，张开双臂，热情迎接这个伟大的发明。在美国1993 年宣布实施“信息高速公路”计划之后，中国政府紧接着于1994 年决定让互联网落地中国。1995 年，中国互联网正式开始了商业化应用。接下来，决策者对互联网领域的创新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持和包容。每逢关键时刻，政府层面推出的政策几乎都在推动互联网浪潮跃向新高度。
造就互联网蓬勃发展态势的，还有一股源自市场经济深处的力量，那便是敢于冒险和探索的企业家精神。这种精神滋长于改革开放开辟的新天地，反过来又拓展着改革开放的边界。在中国开辟出一条通向互联网世界的道路之后，嗅到先机的企业家便开始了行动。张树新、马云、丁磊、田溯宁等人，勇敢地与过去的自己告别，义无反顾、无所畏惧地跃向互联网的浪潮之中。在很大程度上，他们扮演了中国互联网奠基者的角色。基于一种舍我其谁的历史使命感，他们或凭借技术、或凭借资本、或仅凭对互联网的信仰，试图借助互联网带来的契机助推民族的崛起。他们殚精竭虑地向民众普及互联网知识，激发国人对互联网的好奇和向往，并将他们发展成为互联网用户。“中国人离信息高速路还有多远？向北1500 米。”这句写在中关村南大街一块广告牌上的广告词，已成了中国互联网发展史和改革开放史上的经典话语。
中国互联网的神速发展，归根结底来自数亿网民的推动。巨大的人口数量，是互联网发展的厚重的土壤。没有哪个国家，具有我国这种互联网用户规模。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在2018 年8 月发布的报告，到2018 年6 月，我国网民数量有8.02 亿，使用手机上网的网民规模达7.88 亿。而放眼未来，中国网民的数量还在呈持续增长之势。数亿网民就是数亿个节点。他们的思想和创意，参与和分享，交往主体角色的增强，造就了互联网的繁荣景象，并推动着互联网与经济社会各领域深度融合。十几年前，网易提出的口号“网聚人的力量”，放在今天依然有其存在的价值。
四
在急遽变化的时代，人们更多将目光投向未来。但不论身处何种方位，驻足回望都有其必要性。特别是在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的时候，审视中国互联网的来时之路，更是别有一番况味。改革开放四十年，互联网几乎是最具活力的领域。万物皆流，无物常驻。技术的突飞猛进，让一切都尚未定型。你永远不知道新的力量会在何方突然拔地而起。“我们所有的陈旧观念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社会的古老支柱也正在一个个倒塌。群体的力量成了唯一没有受到任何威胁的力量，而且它的权威处于不断上升之中。”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中写的这句话，用在互联网时代，丝毫没有违和感。紧跟时代潮流，不断破旧立新，正是互联网时代的魅力所在，也是改革年代的价值所在。
（本文系作者为《奔腾年代——互联网与中国1995—2018》所写的前言，本报略有删节，标题为编者所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