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在那个画面中有什么被漏掉了？——读马克斯·巴泽曼《信息背后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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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艳丽
“一个人要经历多少次回首，才能装作视而不见？”这是鲍勃·迪伦名动世界的那首《答案在风中飘（Blowing in the wind）》中的歌词。可这到底是文学语言，现实却是一个人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只会关注到一小部分信息，有太多信息都被我们在无意中视而不见了。你以为你看到了全部，而事实上你只看到了你想看到的，你以为你洞悉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但实际上你只看到了别人想要给你看的部分。
何以人们会错过那些重要的信息源，做出错误的决策？哈佛大学工商管理专业杰西·伊西多·斯特劳斯（Jesse Isidor Straus）教席教授马克斯·巴泽曼在《信息背后的信息》中作了深度研究，并琢磨出了一套方法。他坚信，如果掌握了他在书中所示的方法之道，不仅可以在生活中读懂很多信息暗语，洞见那些信息背后的信息，还可以在商务谈判、公务决策中觉察危机、洞见机会、先人一步掌握主动。
生活中那些看不见的大猩猩
不妨先来讲讲那个大家耳熟能详的例子，即“看不见的大猩猩”。当受众接受到视频中核查一下穿着白色球衣的队员共传了几次球的任务时，绝大多数人都只专注于白色球衣队员的传球，而没察觉到视频中有一只大猩猩招摇而过。类似的实验屡试不爽，这一方面说明人们更倾向于“聚焦”，我们的大脑喜欢“直捣黄龙”，在目的与结果的两点之间，选择了距离最短的直线，而错过了沿途的风景；另一方面也说明我们只是看到了我们想看到的，而忽略了大量其他的信息。这些被忽略的信息，在生活工作中并非都是无关紧要的，有时甚至更重要。当我们只接收到了别人话语表面的意思，背后暗含的信息就被忽略了；当我们更专注于摄影镜头中呈现的“真实”，就失去了广阔的视角，丧失了追踪真相、发现真相的能力。
在柯南·道尔所著的短篇小说《白额闪电》中，大侦探福尔摩斯并不是通过对已发生的事情穷追猛打锁定嫌疑人，而是通过觉察到那些本应发生却没有发生的事情，破获了一起意外“谋杀”案。一条应该叫而没有叫的狗，给了福尔摩斯有效的提示，驯马师斯特雷克衣兜里的高档女装小票则暴露了案件另外的可能。利用这些别人不在意的细节，福尔摩斯荡清了围绕在案件中的层层迷雾。假如读者被小说中显而易见的“线索”牵扯住，就会深信那个来访的男士就是凶手，而失去了觉察其他异常的能力。
生活不是悬疑剧，但有时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正是他人精心设计的结果。比如：商场的推销员会更多展现商品的优势，分散你发现关键问题的注意力；金融产品推销人员，会强调一款金融产品在未来将为你带来的现金流量，却避而不谈货币的时间价值；电视娱乐节目会更多展现生活中娱乐化的一面，赢得观众的会心一笑，而隔离生活中的重重压力，仿若娱乐、低智才是生活的主旋律。很多时候，商家通过精心设计让你忽略掉的信息，往往比让你看到的信息对你更重要。
生活，很多时候就如同一面哈哈镜，我们看到的往往并非真相。广阔的大海之上，露出水面的冰山，其实只是巨大冰山的一角，真正的危机潜藏于水面之下。因此，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在已知信息面前，再进一步探知那些未知的信息，更有助于形成优化决策，避免被他人误导。
人人都是选择性盲视的受害者
回望那只看不见的“大猩猩”，其实它并非只见之于教学、实验之中，在生活中也有很多“大猩猩”被人们直接忽略了。2011年11月，在宾夕法尼亚某大学，一名橄榄球前助理教练因在1994年至2009任教期间性侵男孩等40项指控而被捕。2012年6月，对他的45项指控被判成立。这位助理教练在长达15年中有这么多的犯罪行为，怎么就没有人站出来指控，身边的同事也无一发现呢？这太不合逻辑了呀。原因很简单，就他的同事而言，出于自身的职业安全考虑，不愿招惹麻烦，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对这类事睁一眼闭一眼，这名助理教练的性侵行为，就如同那只在球场中走过的大猩猩那样被人们直接忽略了。就校方而言，在得知此事时，他们在第一时间考虑的并非是还受害者以公道，而是校方的声誉。橄榄球队以培养正直、诚信的大学生运动员为荣，而球队却有一名性侵儿童的禽兽教练，这样的事一旦公布，校方的名誉、招生都将严重受损，校长的青云路或也将不保。基于此，涉事教练的同事三缄其口，而校方亦在利益的驱使下选择给自己戴上了眼罩。
在此类事例中，人们只选择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以至于成了恶的同谋。比如，对于学术造假、职务侵占等，常常只有受害者忍无可忍才站出来讨说法，而他人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但当这种学术之假、权力之恶成了一种惯例，真与善就成了被劣币驱逐的良币。此时，人人都是受害者。
另外，很多人习惯用已知信息来分析问题，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全部，而疏于去搜集更为关键的其他信息。巴泽曼在教学中，以一项真实案例为蓝本，考查学生们追索信息解决问题的能力。尽管他在课堂上一再强调“如果各位需要其他信息，就告诉我”，但遗憾的是没有一个学员提出请求。而这样的失误，在现实中造成的恶果，可能就是飞机失事、轮船沉没，甚至是更为大型的灾难。美国国家航天局的人员因疏失而没有追索先前24次航天飞机发射时的温度信息，忽略了天气变化对火箭助推器上一个O形密封圈的影响，不就导致了一场7名宇航员罹难的航天灾难？
在公共领域肆虐的“卡特里娜”飓风
除了选择性盲视、信息掌握不全外，人们难以看到信息背后的信息，在公共领域则有着更为复杂的成因。首先，从人的天性而言，总喜欢简单而回避复杂。综合更多的信息去推论，并据此做出决策，无疑是一种高智商的脑力劳动，但这并不受当政者的欢迎；从趋利避害的角度，更少有领导者愿意根据潜在的危机去采取行动，这不仅会触动多方利益格局引发新的利益博弈，也会因短期看不到成绩且动用了大量资金而招致非难。就现实而言，失察比处理不当的后果更严重，不作为比主动作为更易受到指责。企业领导者很少因为成功防范了一项危机或降低了悲剧性事件的伤害程度而受到赞扬，假如因主动作为而引起部门间的不平衡，反而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所有这些，都是造成企业领导者面对可预见的危机仍然选择无视，无所作为的真实原因。
2005年8月，“卡特里娜”飓风袭击墨西哥沿岸，数万人流离失所，1800人丧生。而在灾难发生的几年前，有多家媒体根据科学观测撰文发出过预言，有媒体分析了造成危机的成因，还有媒体提出了防范灾难的可行性建议。在社会学家所撰写的一份详尽的报告中也显示，美国陆军工程兵部队自20世纪80年代初就已经知道海岸面临决堤的威胁……并非当政者预见问题、发现问题的能力不足，也非他们科技及社会资源不足，难以应对这一场危机，而是出于其他原因，使美当局没有足够重视，更未采取实际实动。事后，美国各级官员都花了大量时间去解释这不是他本人的错，而是其他部门和领导者的错。由此可见，在灾难发生前，这些人也在指望着别人出手来应对危机，或期盼着灾难不要在自己任期内发生。
选择性无视、直线思维，窥一斑而不见全豹，只去看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只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信息，这都是人性中固有的弱点。为尽力克服这些弱点，在《信息背后的信息》中，巴泽曼提供了诸多建议，比如通过换位思考理解对方的动机，从而规避其他人利用人们固有思维局限的误导；比如当有人告诉你“在我们这个领域就是这么做的”，那就不妨再追问一句为什么这么做呢？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当别人在引导你将注意力转移到某一点时，试着反其道而行之，看看其他地方，也许会发现关键问题。别盲目相信大众的选择，在资本市场上损失最大的往往是从众者。这些小方法知易行难，因为习惯性思维会牵引我们不断犯错。只有通过强化训练，才能克服无意盲视和有限认知的障碍，逐渐培育出透过一点管窥全局，运筹帷幄的能力。
不妨回顾一下你过往在资本市场中的记录，有多少次是因为盲目追涨杀跌而导致更多损失？在你选择跟进一只释放利好消息的股票时，是否忽略了另一则负面消息？在生活中，是否轻信了营销买进了一堆有着所谓“神奇功效”的保健品，而直至服用后才发现它还有不少副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