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幕后走向前台的主权投资基金
| ||
|
——读《价值捕手：主权基金如何重塑数字经济的投资模式》
◎夏学杰
大规模投资常常被视为取得成功的障碍，因为规模较小的基金往往操作更加灵活，可以在避免对市场造成明显冲击的前提下获得较大收益。与养老基金等大型机构相比，主权投资基金的规模更大、人手更少，似乎比同行落后了一步。但是《价值捕手：主权基金如何重塑数字经济的投资模式》一书则试图推翻人们的这种观念。
本书由马文彦与保罗·唐斯合著。马文彦出生在中国，是华尔街的资深人士，曾担任中投公司北美办事处负责人。保罗·唐斯曾是全球律师事务所霍根·洛弗尔斯的合伙人，长期以来一直担任各大洲许多主权基金的外部律师，并在交易、治理和培训等方面积累了数十年的经验。两位作者广泛地参与了主权投资基金鲜为人知的交易和运作过程。CFA协会总裁玛格丽特·富兰克林表示，两位作者截然不同的背景和独特的视角，为这些巨头鲜为人知的过去和令人兴奋的未来绘制了细致入微的路线图。
何谓主权投资基金
本书所指的主权投资基金包括主权财富基金、公共养老基金和央行投资平台等。它们的共同特征是持有长期、耐心的资本，从而能够以长期投资的视角进入科技领域的风险投资。与华尔街投资银行和风投基金相比，主权投资基金拥有更多的长期金融资本且行事低调，对国际科技创业领域将形成深远的影响。
主权投资基金掌握着惊人的资源，保守估计也有30万亿美元。即使是一家规模中等偏上的主权基金，当其对投资组合进行简单调仓时，也足以改变全球外汇市场的走向。因为具有投资期限长，并且愿意承担长期风险的特质，主权投资基金已经成为全球股票和债券市场的重要稳定力量。比如，挪威基金就平均持有全球所有上市公司1.5%的股份。
由于主权投资基金有能力获取更多的机会，以及拥有较高的信誉，世界各地的资产管理人越来越把它们视为国际投资的首选合作伙伴。如今，无论是对于全球投资市场和经济发展，还是对于现代生活，主权投资基金的影响力都不可低估。我们在全球范围内看到的从出租车转向共享出行、从燃油汽车转向电动汽车，以及共享办公和家居空间的巨大变化，在很大程度上都可以归功于主权投资基金投资的结果。
从被动配置到主动投资
据作者在书中介绍，从历史上看，主权投资基金往往倾向于将其大部分投资组合配置到公开市场的固定收益证券和股票上。由于过去十年的市场利率偏低，它们才开始在私募股权、风险投资、房地产和基础设施等私募市场上寻求更好的收益。
在成为直接投资者之前，主权投资基金往往通过私募股权基金进入私募市场。传统上，主权投资基金在私募市场投资的主要方式是将资金分配给外部的基金管理公司。一开始，他们会投资于母基金，这使得主权投资基金在资本市场上处于被动和鲜为人知的状态。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内部团队对大量私募股权投资机构进行尽职调查并与之保持关系的需要。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作为外部基金有限合伙人的主权投资基金越来越频繁地质疑高额管理费和基金绩效之间的差距，进而质疑这一投资模式的有效性。作者表示，很多主权投资基金认为外部基金较短的投资周期与其自身从事长期投资的本质并不一致。因此，主权投资基金希望减少外部基金管理人的数量，直接进入市场进行交易。
许多主权投资基金都经历了这样的投资模式的演变：从基金投资人，到共同投资的合作伙伴，再到单独的直接投资人，花费数年时间才成为成功的直接投资人。在单独的直接投资过程中，主权投资基金绕过普通合伙人进行交易，不向外部基金管理人支付任何费用或提成。有时在直接投资中，它会与战略合作伙伴，比如科技公司、基础设施运营商、其他的主权投资基金、风险投资基金，共同发起交易。全球不动产资产公司董事总经理帕特里克·坎特斯这样解释直接投资对主权投资基金具有吸引力的原因：“首先，我们能够显著地节约成本。其次，直接投资使我们对投资类型有更好的控制力，并且还为我们在被投资企业的战略决策中提供了更大的话语权。”
强大的ESG守护者
就在一部分主权投资基金的投资团队乐于运用传统手段配置资产时，还有一些主权基金采取了更为大胆的做法，热情拥抱了负责任投资的理念，把负责任投资作为基金投资的核心原则，并且坚信负责任投资可以在更长远的时间内增加回报、降低风险。
作者认为，主权投资基金正在成为ESG（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和SDG（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关键仲裁者。作为主要的股票持有者，主权投资基金可以不断地提升对可持续性、治理、气候变化等问题的话语权。在这一过程中，不同地区的主权投资基金会团结在一起，在与公司管理层的对话中，让数万亿资产发出同一个声音。比如，挪威央行投资管理机构于2020年3月发布的责任投资报告显示，在其持有表决权股份的9000多家公司中，它的投票率超过97%。即使是对其重点投资的上市公司，它也毫不犹豫地投票反对管理层的决议。2019年，它对谷歌投了8次反对票，对亚马逊和脸书各投了4次反对票。新西兰超级年金为它的整个投资组合制定了低碳投资战略，挪威央行投资管理机构也从它的持仓中剔除了与热能煤有关的头寸。
成为数字化转型的先锋
1.5万亿美元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超过了德国DAX指数企业在2020年1月的总市值，该指数包括德国30家领先企业。但是，这仅仅是一家科技公司苹果的市值。德国工业界为此担心，他们的国家正在被由数据和软件引发的数字革命甩在后面。德国企业管理者抱怨，美国大型养老基金长期以来一直通过风险资本投资科技初创企业，相比之下，德国养老金则极端保守，将大部分资金投向了回报率较低的主权债务，使得数字革命绕开了德国工业。
然而，与美国同行相比，加拿大养老基金和新兴经济体主权财富基金在未来科技投资方面的步伐更为激进。加拿大安大略省教师退休金计划是加拿大最大的单一职业养老金计划，2019年4月，它宣布设立一个新的投资部门——教师创新平台，专注于后期风险投资和成长型股权投资，目标是那些利用技术颠覆现有行业并创造新行业的公司。教师创新平台成立仅几个月后，就启动了第一笔投资，于2019年6月向埃隆·马斯克的太空发射公司SpaceX投资了一笔未披露金额的资金。加拿大退休金计划投资委员会是加拿大最大的养老金计划，该公司于2019年设立了旧金山办事处，专注于基金投资和共同投资，人工智能是其金融科技领域的重要方向。2020年3月，加拿大退休金计划投资委员会与穆巴达拉投资公司的风险投资公司联手，牵头对Waymo投资了22.5亿美元，Waymo从谷歌母公司Alphabet剥离出来，致力于开发基于人工智能的自动驾驶系统。
其实，全球的数字化转型越来越多地受到主权投资基金的推动。作者认为，主权投资基金是数字经济外交官。尽管主权投资基金正面临着一个日益分裂的科技世界。然而，主权投资基金之间的合作为弥合分裂提供了一种新的解决方案，使得世界上许多国家和地区可以借此达到新的平衡，共同推动创新。从本质上看，这些未来的“超级资产所有者”可以带来共同繁荣的新机会。
作者在书中介绍了从中东到北美、从东南亚到非洲、从欧洲到澳大利亚、从拉丁美洲到东亚等各式各样的主权投资基金，它们在投资数字化转型的同时，自身也在经历数字化转型。例如，沙特阿拉伯公共投资基金设立的目标是实现经济的数字化转型。目前，世界上最为雄心勃勃的智能城市计划无疑是沙特阿拉伯的“新未来城”。主权投资基金沙特阿拉伯公共投资基金已经承诺投入5 000亿美元来建设这座未来大都市——面积超过2.5万平方千米，是纽约市的33倍。它横跨约旦、埃及和沙特阿拉伯的部分地区。该项目是沙特阿拉伯推动自身转型的“愿景2030”计划的一部分，旨在通过减少石油依赖和增加私人企业就业，确保国家在低碳时代实现更加繁荣的未来。主权投资基金正逐渐摆脱传统的被动投资者的角色，成为我们正在经历的数字化转型的先锋。
作者在书中不仅向读者讲述了主权投资基金的前世今生，还对其发展提出建议。比如，作者建议主权投资基金向风险投资基金学习，对科技初创企业进行早期投资；主权投资基金还应进一步改革组织架构，包括治理、绩效基准、薪酬等，以打造创新投资所需的独特推动力。作者认为，主权投资基金要像风险投资基金一样从投资组合的角度来看待问题，并对“失败”和“责任”有更高的容忍度，由于主权投资基金拥有庞大的科技投资组合，它们应该认识到，更加广泛的投资组合收益比从单独一家创业公司中获得纯粹的财务收益更为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