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和你想的不一样——读《战略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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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略和你想的不一样
——读《战略反击》
◎杨 吉
管理界的“离经叛道者”、被同行知名商业思想家加里·哈默评价为“偶像终结者”的亨利·明茨伯格，从最早那本《管理工作的本质》开始，便确立了独树一帜、反向思考的写作风格。
对于管理学基本原理，尤其是在战略管理领域的研究，明茨伯格的贡献显著且极具冲击力。就拿《战略过程》《战略规划的兴衰》《战略历程》这几部代表作品来看，明茨伯格历数各种战略理论学派，在简明扼要地归纳其核心主张后，毫不客气地指出了它们各自存在的不足与缺陷。用他的话来说，被潮流压力和决策困境包围的管理者们，因为认知有限，缺乏审视全局的眼光与能力，对战略管理的探索也只能如同盲人摸象。
从本书完成时间来看，《战略反击》是明茨伯格关于“战略”主题较后期的一部作品，出版于2005年。即便算上明茨伯格于2016年在其论文基础上扩展而成的小册子《战略制定的科学》，此后他再未以专著的形式探讨同类议题。可以说，《战略反击》差不多集中展示了明茨伯格对战略最近的观察与思考。
然而就创作形式与体例来讲，本书有别于明茨伯格的以往风格。它实际上是一部汇编作品，收集和摘录了一些有关战略管理的文章，长短不一、文体各异、素材多元，其中既有出自明茨伯格和该书合作者之手，也有来自外部专栏作者、管理学者、企业家、心理学家的作品。当然，这些读起来并不累的“豆腐块”文章，在经过精心编排后，不约而同地指向了明茨伯格要表达的一个观点：既然人们对“战略”的看法莫衷一是，不少还是千篇一律、泛泛而谈，那么何不轻松快乐地看看战略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明茨伯格甚至还用了一种近乎“虚无主义”的态度对战略下了评判，他援引曾给予其赞誉的加里·哈默的说法：“战略这行有个不可告人的小秘密，那就是它根本没有任何战略制定方面的理论。”
如果说明茨伯格在治学上有其反叛的一面，那大概率是文风上的诙谐幽默、方式上的挑战经典、观点上的尖锐犀利和立场上的质疑权威。《战略反击》延续了明茨伯格深入浅出的写作风格，并且较以往作品更显轻松和有趣。即便是明茨伯格在书中对若干战略学说展开批判与否定，但语气上舒缓许多。明茨伯格的写作初衷就是“让战略少一些严肃，从而催生更好的战略。除此之外，为什么就不能开开心心地看一本战略书，换换口味呢！”对比当下市面上很多战略主题书籍表现出来的玄奥、高深，本书反其道而行之，正如其书名所传达的信息那样是一种有目的和有策略的“奋起反击”。
行文叙事是一方面，在结论输出上如何做到有理有据、“反击制胜”则更为重要。在本书中，明茨伯格对主要的七种战略学派的观点进行了批驳。这里面包括很多人熟知的SWOT矩阵分析法（又称“态势分析法”），该理论模型由哈佛商学院教授肯尼斯·安德鲁斯在上个世纪60年代左右提出，之后被经常用于企业战略制定、竞争对手分析等场景；有鼎鼎大名的“竞争战略大师”迈克尔·波特提出的“五力分析模型”和“三种竞争战略”，讲究战略的定位、计算、产业链位置等概念；还有战略规划，它认为战略的制定应该经过一个成熟且缜密的过程，以便通过各种详细的目标、预算和运营计划来实施，为此需要有专业的战略设计师来帮助规划。此外，还有被明茨伯格称为“以愿景为蓝图的战略”“头脑里的战略”“走一步看一步的战略”和“有两幅面孔的战略”。这七种学说组成了本书重点“反击”的标靶，也是明确“反对”的对象。
如果有心的读者把明茨伯格在这本书中检视的七种战略观念与《战略历程》中提及的战略流派做比对，不难发现，除了命名上略有出入，实则殊途同归。在本书中提到的一些战略的分析对应在《战略历程》中的，分别是战略的设计学派、计划学派、定位学派、企业家学派、认知学派、学习学派及权力与文化学派。有鉴于此，读者完全可以将本书视为明茨伯格此前一系列战略管理著述的要点集萃和观点强化。
那么，什么是明茨伯格认为对的、合适的战略？弄清楚这一点很关键。一如明茨伯格的“老顽童”性格，书中所收录的材料中，不少带有戏谑讽刺、断篇残章的意味。除此之外，有的文章是正话反说，有的是反话正说，还有的含沙射影，它们与一般常规的论述风格不同，读者稍不留意未必搞懂编选者究竟在反对什么、支持什么。
有两条线索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这位管理大师的“战略观”。一条线索是他在《战略反击》的引言中选用的自己的两篇文章，《战略的5P模型》和《战略的概念》。其基本论断是战略即计划、计谋、模式、定位和观念，它是一个综合体、有着多维度的价值要素，所以应当从总体上把握，并且要随着环境的变化、市场的调整具有灵活性和适配度。另一条线索是《战略规划的兴衰》，明茨伯格在那本具有开创性意义的著作里指出，战略不是规划出来的，也无法通过细致地分析、精心的计算得出来，因为战略是综合的，而且通常不是连续性的、稳定性的以及可形式化的。
明茨伯格倾向于由机构内部自发、自觉地形成一些关于战略的意识，而不是刻意地规划，正如他所说“组织无法规划出战略会在哪里出现，更不用说规划战略本身了”。新战略会不断涌现，并往往会在变革期充斥整个组织，而变革期则会串联起更完整的连续期。管理者要做的正确的事情便是“察觉出何时应该充分利用现有的战略，何时应该鼓励用新的战略取代现有的战略。”
在《战略反击》中，明茨伯格以其机警善辩、说服力十足的方式，如庖丁解牛般对常见的战略理论进行逐一拆解。经过他一番具有破坏性、颠覆式的学理争鸣，相信读者不会再盲目地轻信所谓名家大腕抛出的种种似是而非的战略说辞，然而究竟应信奉哪种学说，也未必有清晰的路标。这也是本书有创造力的地方。如同明茨伯格在一次采访中被问及一般的管理学教育有什么地方值得反思，他笑答：“假如传统的管理教育要借鉴我们的经验，那么我们最宝贵的经验是：脱离传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