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经济研究的本源——读《还原：经济研究的科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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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 彬
这是一本需要慢慢读的书。
《还原：经济研究的科学性》是一本很薄的书，只有140页、20篇很短的文章，但它也是一本很厚的书，用大量翔实的数据和扎实的专业逻辑，阐释了经济研究的科学框架。
本书作者肇越博士毕业于清华五道口金融学院，在过去的近30年中，他专注于国家金融战略、货币政策、全球投资策略等课题的专业研究。本书内容主要精选自其过往的研究报告以及多年的观点集锦，并在出版前对数据进行了更新。
近年来，在中国，经济学逐渐成为一门备受大众关注的“显学”。一些“网红经济学家”为了吸引眼球、获取流量，将大量不准确甚至错误的经济学知识投放到网络上。因此，在当前复杂多变的内外部形势下，还原经济研究的科学性显得尤为重要。
何谓经济研究的科学性？作者认为，全球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在各自的经济发展过程中，都存在共同的客观规律。研究和尊重这些共性，是经济研究和政策制定的基础。只有掌握这些共同规律，才能根据各个国家和地区经济的具体情况，制定符合其经济发展规律的各项政策。
如何科学地进行经济学研究？作者用“概念、数据、逻辑、历史”这八个字总结了经济研究的“科学方法论”。
在经济研究中，确保概念的准确性是基础和前提。然而，在许多研究中，由于一些经济学概念在社会中被广泛而模糊地使用，同时不少研究者对这些概念的理解不够精准，导致研究结论出现偏差，甚至提出一些看似新颖却惊世骇俗的“独创”经济理论。例如，在讨论住房问题时，常被提及的“刚需”一词，其本质是强调对住房的“需求”，而这种需求是建立在“有购买能力”的“需要”之上的，也就是说，它既包含了数量的考量，又并非单纯对住房的欲望。换言之，住房价格的波动会对“需求”产生直接影响。这也表明，在极端情况下，当房价超出人们的承受能力时，“需求”可能会消失。因此，所谓的“刚需”并非绝对存在，而是受到多种因素制约。
作者指出，观点的正确性必须用数据证实，否则只能被视为无根据的臆想。如果仅凭主观感觉和印象，而缺乏现实、系统且恰当的数据支撑，那么这种观点难以站得住脚。例如，在研究中使用名义GDP和实际GDP这两个数据时，首先要清楚地认识到，二者之间的差异反映了物价变动的影响。在分析货币与经济变化之间的关系时，应使用名义GDP；而在分析真实的经济变化状况时，则应使用实际GDP，二者绝不能混淆。
在解读数据之间的逻辑关系时，作者指出，这不仅需要扎实的专业知识，还需要深入思考并融会贯通。换言之，要合理构建事物从因到果的传导机制，从而推导出事物背后的原因。在日常研究中，人们通常采用因果分析和数量分析的方法，但作者提醒我们，因果关系不能被用来混淆是非，量化分析也不能简单地套用模型。逻辑分析的起点应当基于常识判断。例如，房价决定地价这一现象背后的逻辑是：当住房被视为一种投资品时，其定价机制是基于未来收益来确定当前价格的。
在经济研究当中，为什么历史数据如此重要？作者指出，由于时间和情况变化的不可逆，在经济研究中，我们无法在当下做实验。但是，很多经济学研究的“实验”在历史上已经有人替你做过了。在当下，我们更应做的是，认真对比分析以往这些“实验”的结果和过程，找到并尊重其中的共同规律。
如何开展经济的历史规律分析？这是本书的核心内容，也是宏观经济研究的基本框架。它引导我们回归到宏观经济研究的起点：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什么样的经济增速才是最优的？答案并非是越快越好。实际上，最优的经济增速应当是维持在“潜在增长率”附近。那么，理想的“潜在增长率”究竟是多少？又该如何测算呢？书中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深入而详细的探讨。作者指出，“潜在经济增长率”是判断宏观经济运行状态的关键变量。通过对国际经验的比较研究发现，在经济发展过程中，一个国家的长期潜在经济增长率通常会呈现出明显的阶段性变化特征。根据推动经济增长的核心要素在不同发展阶段的差异，可以将经济发展过程划分为工业化阶段、资本化阶段和技术化阶段。任何一个国家在不同的发展阶段，潜在经济增长率是不同的，相应的政策配置也应有所区别。如果政策措施超前或滞后，就会因“不匹配”和“不协调”而给经济的平稳发展带来一系列现实问题。
在书中，作者还详细分析了一些热点经济现象，涵盖财政政策、房地产、人民币国际化等诸多方面。他强调，只有精准把握经济运行的趋势性和周期性，才能准确理解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的不同作用机制。关于“解开财政政策束缚”的章节，其主体内容完成于2014年。当时，作者前瞻性地指出，所谓“主权国家赤字率和债务率的临界标准”是对1992年版《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的误读。通过对全球经济历史的比较研究，作者表示，在经济低迷时期，宽松的货币政策效果有限，应主要依靠积极的财政政策来刺激经济；而在经济过热时期，遏制通货膨胀最有效的工具是货币政策。在此基础上，作者建议对财政政策进行系统性改革，摒弃“收入多则支出多，收入少则支出少”的顺周期行为模式，更多地实施跨周期调节，以实现财政政策的逆周期调节功能。
为了深入理解本书的观点和分析框架，笔者曾多次与作者进行访谈。其间，他建议笔者认真研读凯恩斯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并且至少达到三遍以上才能领会宏观经济学的精髓。而在笔者读完三遍后，才真正理解巴菲特在1989年对凯恩斯的评价之精妙。巴菲特曾说，阅读凯恩斯的作品能让人在证券和市场方面变得更聪明。巴菲特不确定阅读大多数经济学家的书是否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但笔者个人体会是，凯恩斯的贡献还在于，他教会大众如何通过理性的经济视角去理解世界运行的逻辑。
总之，本书是一本值得反复阅读的书。也许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在遇到某个问题时，回忆起书中的片段，能会心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