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蓝之外，美国还有个被遗忘的灰色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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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博弈的不对称之一百一十九
对本次美国大选，游离于两党之间的一大群人普遍感到困惑不安。多次民调显示，认为两党候选人均不堪信任的占了总人数的70%。这个群体不甘愿被遗忘，要在天平的红色还是在蓝色的一端，加上自己的砝码。
在四年前美国大选奥巴马与罗姆尼决战前夕，我在本栏曾写过一则“红、蓝、及绿”，论说美国共和、民主两党，红、蓝看来泾渭分明，目标却是向着绿：绿色不但是美钞的颜色，也是发行美元的政府权力的象征。共和党、民主党在角逐政府权力上，所标榜的诉求或有不同，实质上都以本党主导为前提条件，扩张政府职能及其利益分配的权势。看不明白这个关键便属愚昧。
那么，处于红（共和党）、蓝（民主党）之间，政党归属尚未铁定的选民，岂不该是紫色的么？这正是本次美国大选的特色所在：游离于两党之间的一大群人普遍感到困惑和不安。这从他们对希拉里和特朗普的不信任态度就可明显看出。多次民调显示，认为两党候选人均不堪信任的占了总人数的70%，弥漫着前所未有的负面态度，将这大群人描画为灰色更为恰当。
有个政治术语对应于这个群体：被遗忘的人（forgotten man）。不过在社会状况演化中，其内涵被弄得晦涩不明，称其为灰色似更为形象。在1880年，一个名叫萨姆纳（William G. Sumner）的耶鲁大学经济社会学教授最初提出“被遗忘的人”概念。他的定义是，某A感到有个群体X的境况有问题，有必要改善，于是A就找某B商议来做这件事。洽谈和交易之下，A和B达成协议或默契来推动改善X的境况，但具体落实任务却落在了C头上。这群C就是“被遗忘的人”。换句话说，A和B拿主意，造舆论，定规矩，扛活却是C，来承担麻烦和成本。C发不出声音，没人管他发不发得出声音，或许以为C根本就不该发声。
以后一百多年，“被遗忘的人”内涵几经变迁。譬如，在上世纪30年代美国深陷经济大萧条，罗斯福总统的新政就把“被遗忘的人”说成是X而不是C。以当时的困境，千千万万的C也堕入到X的境况，C和X高度重合，因此新政的救助政策赢得了多数人认同。事实上，政府机构也从此有了巨大扩展，其预算从占美国GDP的2%左右扩大到现在的20%以上。到了尼克松时代，美国在越战的泥沼中挣扎，经济滞涨，通胀高企，民怨沸腾。尼克松（及此后的里根）在竞选中重提“沉默的大多数”，又回归“被遗忘的人”的本义，指的则多半是C而不是X了。
而当今“被遗忘的人”，这里所说的灰色群体，绝大部分也指C。X已高度偏蓝，彼等境况改善多半依赖政府救助。然而，救助成本来自哪里？终究还来自扛活的C。C群大多为中下阶层白人，他们对扛活的苦楚越来越清醒，越来越不满和愤怒，正试图发出声音。不得不说，C里有不少人还没能发出声响来。年轻人的对自身利益不自觉，或不留意利益的政治分配，无心投票，可他们甘愿“被遗忘”的状况不会太长久；更有年幼的或还没降生的下一代C，注定发不出声音来。但是，扛活的沉重负担将来必定要落在这类C的肩膀上，眼看联邦政府巨额财政赤字还在迅速积累，谁还会有疑问？
笔者一直在本系列陈述的，精英阶层和普罗大众的冲突，在本次大选中不断反映出来，其实不外乎A+B同C的矛盾。A、B同属精英分子，其间还是有差别的。
A（蓝色，多半民主党人）似乎在说，要不断扩大救助X，不但本国的X，还包括他国的X。对墨西哥及拉美国家的潜在移民、中东的穆斯林，美国的责任都不可予夺；而B（红色、多为共和党人）则主张，先顾自己吧，看看困境中的本国C吧，我们的责任首先应当是改善C的状况。两种不同的诉求重心，对灰色的C怎样变色，变蓝还是变红，有莫大影响。
特朗普作为B类精英，执意替“被遗忘的”C呛声。他的“America fist”、“American only”所针对的目标客户，是美国沉默的C群体。以此观照，他扬言要造围墙堵截非法移民、迫使北约盟邦支付承诺的费用、重启国际贸易谈判，废止NAFTA、TPP等外交政策，也就容易理解了。至于A类精英，希拉里是其中之一，又怎样来竞取选票呢？这里且举一例，说的是德国的A类精英。
2015年12月31日，德国科隆发生了数千名阿拉伯裔男子骚扰路人，遭受强奸、性侵和抢劫的受害者逾千人，其他城市也发生了多起类似事件。对此德国媒体竟然集体失声了整整三天。更令人骇怪的，是有一位左派青年组织负责人（瑟琳·格伦）遭到难民强奸，卻因“不愿败坏难民的名声”，说了谎话。事件曝光后，瑟琳还在网络上发表一封给难民的公开信，声称“最让我伤心的是我受到性侵的事件，使得你們遭到更多的种族歧视”。显然，瑟琳女士属于A类，不过她同时也沦为C，承担了一些成本仍选择沉默。
相信对穆斯林兄弟有如此“雅量”的这类A不会多，估计大多数C，在遭到这类遭遇后也不会沉默。这就是本次美国大选充满了变数的一个重要因素。
在萨姆纳教授对“被遗忘的人”的简单模型所揭示出的基本逻辑之外，还有不少“突发事件”可能成为变故。对希拉里来说，捅出内幕的“揭秘”事件，譬如“电邮门”，会继续重创她的可信度。而特朗普的“大嘴巴”，随性乱开横腔，也会要他的命。
总之，一大群灰色的C，不甘愿被遗忘，要在天平的红色还是在蓝色的一端，加上自己的砝码。本次总统选战，因此将异常刺激。有太多的不按牌理出牌的事件，冰山尖角才刚在露出海面。让我们屏息以待。
（作者系美国加州州立大学（长堤）商学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