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才是最重要的财富形式——读《财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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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学杰
当代最为著名的历史学家和思想家之一托尼·朱特曾在《沉疴遍地》中写道：“我们今天的生活方式中有某种根本性的谬误。30年来，我们把追求物质上的自我利益变成了一种美德：确实，恰恰是这种追求，如今构成了我们唯一幸存的集体目的意识。我们知道各种东西的价钱是多少，但对它们的价值几何却一无所知。”
托尼·朱特用睿智犀利的语言警醒世人不要过度沉溺于追求金钱和物质的游戏。而今，随着科技飞速发展，金钱已不足以成为价值的代言人，未来人们的财富观念可能将会得到纠偏。日本知名企业家佐藤航阳在他的《财富的未来》一书中大胆预言：个人“价值”将取代金钱，成为新的财富形式；和现代的知识爆炸相同，未来也会发生“金钱爆炸”，将来人们不会像现在这样认为金钱非常珍贵。《财富的未来》一书向读者介绍了现代经济和金钱的起源及其机制，以及它们随着科技发展产生的变化。作者认为，未来金钱本身将失去价值，反而是如何创建和运转经济系统才是更重要的。
金钱之式微
佐藤航阳在书中指出，金钱拥有悠久的历史，但在过去，它的存在感可不像现在这样强。随着时代的变迁，人类有时尊崇神灵，有时尊崇王侯。资产阶级革命削弱了王公贵族的影响力，提高了建立工厂、铁路所需资本的地位。权力的重心渐渐从身份转移到了金钱，金钱作为主角光明正大地登上了社会生活的舞台。从那一时期开始，人与金钱的关系发生了剧变。最初，金钱只是价值的“搬运工”。但当金钱成为社会经济活动的中心之后，人们开始意识到，找到“钱生钱”的方法，比起通过雇用工人、生产产品、销售产品赚钱要轻松得多。现在金融市场的巨大规模也证明了这一点。资产证券化等机制的诞生，让金钱变身为金融产品被出售。随着资产证券化趋势不断地加速，金钱可以说已经渐渐脱离了实体经济。
我们所生活的经济系统至少是由两种性质不同的经济形态混合而成的。一种是通过劳动获取工资，再去便利店消费，这种普通经济被称为“消费经济”（实体经济），大多数人的生活都与这种经济密切相关。另外一种是“钱生钱”的经济，即“资产经济”（金融经济），与这类经济形态密不可分的是资本家、金融人士等社会上极少一部分人。可是，在社会上流通的金钱中，有将近90%都是由资产经济所产生的，普通人吃饭穿衣花掉的钱，在社会全部金钱流通中的占比不超过10%。一般人听到这个结论，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生活中很少见到靠股票、利息生活的人。但统计数字却证明，形成大多数资金流的是由少数人运作的资产经济，而不是大家熟悉的消费经济。
现在，资产经济相对消费经济的比例越来越高，这使经济状况更加不稳定。一方面，人们不再消费，发达国家的消费经济正在萎缩。放弃物质享受的极简主义者不断增加，他们不买房、不买车，过着简单的生活。另一方面，资产经济的规模不断扩大，金融资本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投资标的。但是，高收益的金融产品越来越少，金融行业资金充足却缺乏好的投资对象。在资金充裕的环境中，资金本身的价值正在不断下降。相反，像信赖、时间、个性这类增长缓慢、无法用金钱买到的东西的价值正在不断上升。
从资本主义到价值主义
为弥补资本主义的缺陷，佐藤航阳在书中提出了以价值为中心的社会“价值主义”观点，并以互联网企业估值为例进行阐释。比如，当脸书的市场估值达到1万亿日元时（现在已经达到50万亿日元），它的营业收入、利润都还很少。很多擅长从财务报表计算企业价值的金融人士称脸书是毫无价值的“泡沫”。但当时脸书的全球用户已达数亿，它没有花费高额广告经费，却能依靠用户的口口相传不断增加用户数量，实现持续扩张。谷歌现在市值大约是70万亿日元，比日本所有IT企业的市值总和还要高。2016年，谷歌实现8万亿日元的营业收入和2万亿日元的利润。如果仅从数字来看，日本有很多公司的营业收入和利润率超过谷歌，因此人们会感觉谷歌股票的市盈率很高。对此，佐藤航阳总结道，传统的财务评估方法已经很难估量互联网企业的价值了。现在的会计准则还无法把“信息”算作资产，可见人们从利润表、资产负债表上看到的谷歌，和谷歌在现实世界的影响力之间有着很大的差距。科技的发展会使人们认识到数据的真正价值，企业的发展已经难以用金钱来衡量价值，这表明现在的金融体系已经达到了极限。
作者据此进一步指出，资本主义的金钱已经无法正确认识、评价现实世界的价值。今后世界的中心将不再是可视化的资本，而是转换成资本之前的价值。这种趋势称为“价值主义”，而不是“资本主义”。资本主义看来无意义的行为，有时从价值主义的角度来看也会有意义。
价值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区别在于，资本主义最重要的是资本最大化。不管一项互联网产品的用户群多么庞大，只要没法转换成金钱，资本主义的经济系统就会对它的价值视而不见。相反，一个产品即便毫无实际价值，只要能够顺利转换成金钱、资本，就会得到好评。价值主义最重要的是价值最大化。但是，价值的定义非常模糊，有时指经济上能满足人类欲望的现实世界的实用性，有时也指伦理、精神层面的真、善、美、爱等提高人类社会存续性的抽象概念。传统的价值主要是指消费角度的使用价值，但随着人类社会富裕起来，物质、服务都已经接近饱和，消费、使用价值的重要性正在减弱。而以年轻人为主，以满足精神层面需求和社会贡献度等非物质文化的需求却在不断地提高。一些毕业于名牌大学的精英们放弃入职而去创业，或者从事非营利团体等公益活动，从资本主义的价值取向来看这是一种非理性的选择，但从价值主义来看却是一种合理决策。
佐藤航阳认为，资本主义的局限性在于只把有用性价值当作价值。而如果企业只追求有用性价值，无视内含价值和社会价值，那么整个体系最终会崩溃。只有价值回归到正常轨道之上，人们才能清醒地认识财富，认识人生。西门子创始人维尔纳在1887年给弟弟卡尔的信中写道：“在生意中我一直视物品的货币价值为第二追求。”他还说：“如果我没有给予我忠实的员工他所应得的那份，那么这些钱我拿了也不得心安。”“经营之神”王永庆在家书中写道：“如果我们透视财富的本质，它终究只是上天托付作妥善管理和支配之用，没有人可以真正拥有。”王永庆告诫子女：“在创业与日常生活中，不忘以服务奉献社会、造福人群为宗旨，而非只以私利作为追求目标，如此才能建立广阔和宏伟的见识及胸襟，充分发挥智能力量，而不负于生命之意义。”
“自律分散”颠覆众多商业模式
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区块链、AR、VR等IT技术日新月异，每年都有新的术语不停地出现、消失。对此，佐藤航阳认为，要把现在社会上的变化当成一个现象来理解，而不是一个个单独的热点。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预测今后的变化。
他表示，如果以今后10年为单位的话，最主要的趋势就是“分散化”。共享经济公司就是分散状态下网络化社会的典型成功案例。运营者不需要作为主体提供服务、商品，只需要作为配角尽力支持提供资源的个体即可。
“分散化”如果再叠加因数据爆炸而发展起来的“自动化”，则将产生“自律分散”。佐藤航阳认为“自律分散”将会颠覆众多行业的商业模式。“自律分散”指一个体系中没有统率整体的中枢机能，各个要素自律行动，相互作用形成整体。“自律分散”的典型例子就是自然界，它没有绝对的支配者、管理者，每个个体都在分散行动，但整体形成了一个达到绝妙平衡的系统。共享经济、区块链、深度学习、物联网等现在看来还相互独立发展的技术，未来很有可能会成为实现自律分散型体系的各个组成部分。
总的来说，佐藤航阳认为未来金钱可能将不再是财富的唯一媒介，其本源“价值”，才是最重要的财富。价值主义也将成为新的经济体系，与现有市场经济体系并存，这将赋予个人更多的可能性。人们可以自由选择在哪个经济体系生存，甚至可以围绕自身价值建立“个人经济体系”，实现个人财富、职业、人生的升级。现在，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开发一个网站、—个App，向全世界的用户提供网络服务。在价值主义的导向下，个人追求将从“赚钱”变成“热爱”，不为钱工作，只为提高价值工作。虽然，作者在书中对未来的预判多少带有些理想成分，但总体来说还是基于现实发展的一种判断，最重要的是，听起来，令人欣喜。
